一早就被二表兄拖去钱塘,大抵是这事儿牵扯青鸟,他有些着急,出了南郊就一马当先窜上云端,始终驾云飘在前面,凰烈在后面追着,无奈年纪修为总是差些,怎么努力也追不上他。
“寒少宇,你是赶着去投胎的!”凰烈追了一阵,终于耐不住性子破口大骂:“堂哥要是在那你去再晚他也在那,要是不在那你飞再快他也不在那,你这么急有用,你再不等我,我就不去了!”
寒少宇叹了口气,他是一门心思想着海棠花仙的事情着急,却是忘了,身边还有一个大脾气不断小脾气不绝的小姑奶奶。
等了一阵凰烈没有赶上,寒少宇认命回头,果然姑奶奶在不远处抱着双手站着,看情况就是闹脾气不走了让他去哄哄。要说小表妹以前脾气也没这么大,如今这样子八成又是她那夫君青鸾惯得。
“别生气。”寒少宇不怎么会哄女孩子,干脆晃过去直接动手拉,“是二表兄不好,二表兄只是着急,你看现在这个季节冰天雪地的,青鸟一个人在外头谁知道是怎么过的,现在既然有了些线索,我觉得咱们就要抓紧时间打探清楚,早点找到他。”
“你现在怎么越来越有良心?”凰烈对他虽然还是挖苦,但肯挪步子跟他一道儿走,“你说你要是早点这么有良心多好,我那未曾蒙面的堂哥也不会失踪,都赖你,都是你!”
“是是是!”寒少宇急忙接话茬,“赖我,怪我,都是我!我的小姑奶奶,你就别埋汰我了,还是早点办正事儿吧……”
拽着凰烈一路疾飞,也不敢像刚刚那样飞得很快,抵达钱塘百花园已是晌午,从云头上翻下来的时候,钱塘刚落了雪,一切都是白的,银装素裹,分外纯净。百花园负责伺候的小仙正在扫门庭积雪,看到他牵着凰烈过来,先是一怔,而后拦住他俩去路。
“私人领域不得擅闯。”小仙的目光在他俩身上兜了一圈,“二位上仙是九重天来的?这里是钱塘花仙居所,玉帝有旨,任何访客都要按规矩呈递拜帖,等到我家主人通秉后才能入园……”
“二表兄,拜帖给他!”
凰烈还是记恨刚刚的事,推了他一把没好气道。
“拜帖……没备啊……”不理会凰烈飞来的白眼,寒少宇一把拉住那小仙,“怎么百年不来这儿的奴仆换了一茬连规矩也多了,你去通秉你家主人,就说应龙神君和凰烈郡主来拜访她,她要是不见我们就回去了……”
那小仙闻言一怔,看他的目光有些不可思议,“你是诛蚩尤杀夸父的应龙神君,你是寒少宇……”
“大胆!”
凰烈厉声突然来这么句寒少宇吓了一跳,还没反应,小表妹就一把揪住那小仙的衣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运起仙力将他提到半空。
“不懂规矩,应龙神君的名讳也是你可以直呼的……”
那小仙急忙道歉,凰烈松了手,斑驳的光点一现,那小仙已经显了本身化成一只斑斓的蝴蝶朝园中飞去,等了一会儿再飞出来,后面跟着位素白衣服的佳人,百花仙子笑靥如花,见到他们很开心,忙将他俩请进园中。
本以为冬日飞雪,百花园处于下界,看到的必然是草木凋零的凄惶景象,没想到这里却鸟语花香,虽然四处仍是银装素裹,但林木苍翠百花潋滟,倒是难得的景致。
“兄长这回拖着凰烈郡主来此是为了那些海棠?”
凰烈没来过百花园,贪玩问仙子要了个仆从领路,自个去逛了,仙子引他进屋中小坐,竹屋倒还是之前来的样子,只是新添置了许多东西,少了曾经下过的棋盘。
“是,也不是。”寒少宇道,“我先提个问题,你得老实回答我,你这次为什么要送我那些海棠替文成讨情?”
“我替谁讨情兄长也要管?”仙子为他沏了杯茶,又点起炭盆,将双手在炭火上烤着,“天君的原配夫人一死,天族太子就没了最后的倚靠,覆巢之下无完卵,无论是天族太子还是文成,都是兄长的后嗣,兄长难道就真的忍心看他们死于非命?”
“死于非命?”仙子这话有些咄咄逼人,寒少宇并不开心,“仙子这话是严重了,你的海棠我既然收了,那就是你替文成讨到情了,有些话是不是非要我说出来你才安心?我虽然和天族有些血脉渊源,但我并不是天族,天族政事不便插手,届时即使插手也是看在你面上,但我就是不太明白,你和文成只有一面之缘,为什么要为他做这些事情?”
仙子似是看出他想问什么,叹了口气,“我知道文成对我倾心,那日轩辕殿前发生了很多事,事后他就找机会跟我说明白了,但他也知道他跟我差了些年岁,所以暂时也没逼我回应。”
“这个问题的重点是你是怎么想的?”寒少宇将语调放缓了些,“四海八荒差年岁的夫妻有很多,白善不就跟她夫君差了五百岁年纪,我想说的重点不是年岁,而是天族龙族更趋近凡间帝制,娶妻纳妾十分普遍,文成这事儿你也看到了,那个苏青只是天君侧妃就闹得满城风雨,我只是担心你做了决定,届时受不了那份委屈……”
“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兄长多虑了。”仙子笑得释怀,“我也不是很喜欢他,只是人家上门求我,同情心泛滥,又借此机会送些海棠给你装点神殿罢了,我很久前就得到消息,听闻兄长很惦念这种花……”
余下的话仙子没有说下去,只是起身帮他续了茶水,即使他没有喝多少她还是给他续上了,寒少宇想,或许她是知道了他当年在海棠花林初遇青鸟的事情。
“兄长刚刚说,这趟来我这里,即是为了文成的事,也不是为了文成的事。”仙子率先开口打破沉默,“文成的事情咱俩刚刚已经谈开了,现在兄长是不是该说说另一桩事情,这外头风大雪大,新育的花苗还没搬到避风处,兄长不问我可要忙去了,我这一忙就是几日工夫,兄长怕是没什么闲暇可以等。”
寒少宇知道她是不愿和自己独处一室,自从那天在医官那里她将她这些年所有的思慕爱意娓娓道来,他就知道,自此以后,他们之间总是有些东西改变了,她终是不能再将他当成朋友,更加不可能是恋人。
“问你一事。”寒少宇心中不是滋味,又只能将问题托盘而出,“昨天花匠栽花跟我说,那些海棠是你从一位海棠仙子那得来的,她还有一项技艺举世无双,就是用酒糟烹茶,烹煮的茶水茶汤微苦却浸着酒香,回味甘冽,入口难忘。这可是真的?”
“倒是不假。”
仙子表情困惑,似乎并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些,看来她只知道他当年同青鸟在海棠花林初遇,以为他始终挂念的是那粉色的海棠花林,却不知那浸着酒糟的清茶同样令他难以忘怀。
“兄长怎么会问起这个?”仙子道,“难不成您跟我师祖是老熟人?不可能啊,我师祖今年算起来也有三千多岁了,隐居避世不问世事也有两千多年,脾气又古怪,和四海八荒的神仙根本没什么往来,既没有扶持帝君匡扶华夏,也没有参与过逐鹿之战,兄长不太可能认识她……”
“我是不认识她。”
寒少宇听这话心中纳闷,难道是自己搞错了,听仙子所述,那海棠花仙就是个脾气古怪孤独终老的老不死,她怎么可能跟青鸟扯上关系。
“那兄长你为什么问起这个……”
“我不认识她,也许和我有关的人认识她,你能不能替我引见,我有些事情,想当面问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