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武和萧景敖传音闲聊着,不多时,刑部堂官匆匆赶来。
“卑职蒋天河叩见三皇子。”
来者不卑不亢,声音中正平和,对礼节一丝不苟。
张武侍立在牢门口,有些错愕,没想到来得会是蒋天河。
大半年不见,这蒋大人在刑部混得风生水起,断案如神,整治贪腐,各种改制。
下面的人被他治得服服帖帖,纵使有背景者也要避其锋芒。
而他能发挥这么大作用,主要还是得益于刑部尚书韩山的支持与放权。
最近韩江最近与张武通书信,说他爷爷韩山有隐退之意。
如今的韩家,已是大坤最顶级的权贵。
内有镇抚司指挥使韩江川,挟制百官,圣眷隆厚。
外有韩山这等朝堂大佬,掌帝国之司法,大权在握。
极致的鼎盛之后,大多盛极而衰。
一朝天子一朝臣,隆庆帝信任韩江川,换一个皇帝,可就未必了。
早退,还能给韩家留一条后路。
而回归到眼下,蒋天河最强的背景也不过是六叔,镇抚司对皇子没有约束力,你不明哲保身,这种纷争也敢插手?
况且三皇子对与他实力相当的人很客气,对旁人却是不屑一顾,负手背对众人,傲立在牢中,并不回话。
一时间,官监陷入死寂,气氛非常压抑。
蒋天河匍匐在地,仿佛在与萧景敖较劲,也没有再开口。
“咳……”
张武轻轻咳嗽了一声,想打破僵局,免得大家都煎熬。
如他所愿,萧景敖马上暗中传音问道:
“怎么,你与这蒋天河熟识?”
张武尴尬轻咳传音道:
“这蒋天河在天牢待过一年,我听闻他官声不错,为人正义,便想试试真假,差点喝泔水把他灌死……”
“……”萧景敖:“那你试出结果了吗?”
“此人心性如刀,心怀正义,不贪不占,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张武给出中肯评价。
萧景敖传言道:
“能入你法眼的人物,那我便给他三分薄面。”
传音话罢,萧景敖淡淡的声音在牢里回荡:
“起来吧。”
“谢殿下。”
蒋天河毕恭毕敬,先磕了头才起身问道:
“殿下,官监出了命案,犯人横尸狱中,可否先将其收尸,免得血腥气污了殿下。”
这话讲得很有水平。
只说命案,不提凶手,巧妙避开矛盾。
萧景敖背对众人,摆了摆手说道:
“收了吧,把尸体交给他爹魏峥,便说人是我杀的,与旁人无关,他若想报仇,尽管来找我。”
“卑职遵命。”
蒋天河作揖过后一招手,狱卒们一窝蜂涌入二号狱,打扫的打扫,敛尸的敛尸,不出片刻便将狱房弄干净。
看着魏宁的尸体被抬走,蒋天河才又拱手问道:
“殿下,狱中发生命案,依律当写卷宗,总要有个前因后果,给死者家属一个说法才是。”
“说法?”
萧景敖冷笑一声说道:
“告诉他爹,子不教父之过,子为恶,父该责,他管不好儿子,自有人帮他管,奸辱民女,杀人全家,我仅是一拳将人打死,没让他儿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已是手下留情了。”
蒋天河恭敬问道:
“请问殿下,这些话可否记录在案?”
“可!”
蒋天河从身后书吏手中拿过卷宗和笔,把萧景敖的话一字不差记下来。
再抬头时,面色已变得刚正不阿。
“请问殿下,杀死人时可否想过王法二字,您身为皇子,理当维护国家制度才对,私自杀人,虽是为民除害,却视王朝律法于不顾。”
蒋天河一字一顿说道:
“魏宁犯法,自有王法来惩置,殿下何故杀人泄愤?”
“我确实应该维护王法。”
萧景敖点头,下一瞬豁然转身,双眸犹如两道利剑直视蒋天河,声如寒冰问道:
“但若王法不能治,又当如何?”
萧景敖,专治不服!
最近天牢里发生的事情,蒋天河心知肚明,当即回道:
“卑职已与御史台,还有诸多同僚,共同上奏弹劾魏峥,太子殿下定会惩治他,魏宁也必定被绳之以法。”
萧景敖失笑出声,看着满身正气的蒋天河,嗤笑说道:
“你好歹也是个三品侍郎,该对政治二字有所领悟才对,何故如此天真?”
“……”
蒋天河沉默,话已至此,再问下去只是自取其辱,当下作揖行礼道:
“殿下之言,如醍醐灌顶,卑职告退。”
“不送!”
萧景敖一摆手,再次负手背对众人。
……
大狱外,经过整夜的折腾,天色已快亮了。
张武和蒋天河闲聊几句,把人送走,找到曹斌询问道:
“这魏宁死了,曹兄你没有通知他家属吗?”
“自然通知过,我本以为魏大人会来,谁想他只是派来个管家,刚刚才把尸体拉走。”
“……”
妈的,老奸巨猾。
张武心里暗骂一句,有些无奈。
亲儿子死了都不来,帝王家冷血,这魏大人也不差。
不过,他没来天牢也好,少嫉恨狱卒,大伙不用被殃及池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