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御兆锡脸色阴霾,抬脚追上去。
前方的女人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似乎更加慌张,步伐凌乱的跑入后院。院子里亮着景观灯,虽然光线不暗,但到底没有白天视野清楚。御兆锡追出来慢了两步,等他站稳再放眼去看,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刚才的身影。
后院没有通道,只有这片湖泊。御兆锡眯了眯眼,抬脚一步步往湖边逼近。既然那人跑到这里,肯定就在周围,绝对不会消失不见。
“嘎嘎——”
湖面上,黑珍珠见到主人立刻划水而来。御兆锡弯腰蹲下,抬手摸了摸它的脖颈,“这么晚还没休息?”
“嘎嘎!”
黑珍珠好像很喜欢跟主人聊天,虽然它也不一定能听懂,但主人对着它说话,它就会舒展开翅膀,扬起高高的颈项。
不远处有一片低矮的草丛,盛夏的夜晚蝉鸣声声,御兆锡眼角余光锐利的扫到什么,立刻起身走过去。
景观灯带延伸整个庭院,御兆锡双手插兜站在草丛外,声音很低“出来吧。”
起初他见到那抹背影,有片刻的混乱。可等到那人快步逃离时,御兆锡已经感觉到那个人不会是妈妈。
几分钟后,草丛里一阵响动,紧接着那个穿着旗袍的女人,低着头迈步走出草丛。御兆锡眯了眯眼,透过她垂落下来的长发,依稀能够辨认出那张脸,“冉漾?”
“别过来。”
冉漾双手环住肩膀,后退着往后躲闪。她死死压低脑袋,最后倒退坐在台阶上,将脸埋入掌心,“你可以当作没见到我。”
御兆锡黑沉的眼眸动了动,抿唇在她身边坐下,“这么晚,发生什么事情?”
身边的人身体明显颤抖起来,冉漾不敢抬头,肩膀一缩一缩的抖动,“没,没什么。”
怎么可能没什么?
庭院里静谧一片,偶尔有黑珍珠挥动翅膀拍打湖面发出的水声
。御兆锡突然伸手抬起她的脸,冉漾全然没有防备,猝不及防中无处可躲。
这是一张年轻女子的脸,只是她脸上此时的妆容明显不符合这个年代,好像被人刻意描绘过,甚至可以说有些夸张。
冉漾身上穿了件手工精致的旗袍,不过看起来并不太合身。应该说这件旗袍尺码过小,她穿起来全身都绷紧,很不舒服的样子。
御兆锡正在纳闷,视线不经意瞥见她脖颈中那抹红痕,霎时眯起眼,“你……”
“放开我。”
冉漾一把推开他的手,用散落的长发挡在脸颊两侧。她咬着唇,眼泪热热的含在眼眶中,这是她最狼狈的时刻,她真的不愿意被御兆锡看到。
“到底怎么回事?”
御兆锡敛下眉,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怎么回事?
冉漾闷闷的笑,笑到心口泛起疼来。其实她也很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她有资格问吗?今天的一切,不都是她当初费尽心思得到的吗?
自己酿的苦酒,只能自己喝掉。
“没什么,”冉漾偷偷抬手抹掉眼泪,语气尽量平静,“今晚你爸爸喝醉了,他喜欢看我穿上旗袍的模样。”
这些话冉漾明显在说谎,真实情况是御坤确实喝多了,但他并没醉。如同往常那些夜晚一样,他拿着最新定制的旗袍回来,命令冉漾把旗袍穿上,并且按照寇沅当初的妆容打扮。
旗袍的尺寸不对,冉漾穿上明显偏瘦。可御坤完全不搭理她的哭诉,那一双冷冰冰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眸盯着她,说道不许哭,不许弄脏她的衣服。
冉漾终于明白过来,她何止比不过寇沅,她甚至连寇沅的一件衣服都比不上!
她的眼神里含着某种情绪,御兆锡蹙起眉,还想再问的时候,冉漾已经站起身,道“我要回去了,对不起今晚吓到你。”
那不是气话吗?
连忆晨笑着摇摇头,“那你怎么想?也不认你哥哥了吗?”
“我……”御筝鼓着腮帮子,眼睛望向窗外,“没有。”
听她这么说,连忆晨心情才安慰一些。她轻轻拉过御筝的手攥入掌心刚要开口,却被她冷淡的收回手。
“大嫂。”
御筝缓了口气,连忆晨还在盯着她抽回的手,“怎么?”
“如果哥哥一直都反对我和厉渊在一起,那我真的不能回家了。”御筝眼睛盯着脚尖,连忆晨霎时皱眉,“你要这么坚持?”
“嗯。”
如果说以前的御筝还有犹豫,那么在得知裴厉渊父母跟连家的恩怨后,她就再也没有犹豫的理由。
她仰起头,看向连忆晨的眼睛,“大嫂,你知道厉渊的爸爸妈妈是怎么死的吗?”
御筝开口质问的语气令人不安,连忆晨握着杯子的手指莫名紧了紧
。关于裴厉渊父母去世的原因,她并不算很清楚。这么多年来,爸爸很少提起,她也不敢去问裴厉渊,生怕惹他伤心。可此时此刻,她看着御筝的眼神,心底某处忽然一阵紧缩。
“哼!”
御筝勾唇冷笑了声,神情清冷下来,“跟你爸爸有关。”
顿了下,她的表情变的愤怒,“或者应该说,是你爸爸害死了厉渊的爸爸。”
“什么意思?”连忆晨感觉自己手指一片寒意。
“你不明白吗?”
“不明白。”
御筝犹豫了下,然后才把她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不多时候,店员将打包的蛋糕盒子送过来,“小姐,您的蛋糕。”
“小姐?”
怔怔发呆的人瞬间回过神,连忆晨木纳的点点头。御筝已经离开,她结了帐,同样也提着蛋糕盒子回到车里。
开车回去的路上,连忆晨脑子里发木。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把车停在楼下的。提着蛋糕盒子打开门,她换了鞋,洗过手回到餐桌前。
拆开蛋糕盒子,连忆晨拿出自己最爱的草莓蛋糕,一小口一小口的往嘴里塞。忽然间,胃里一阵翻涌,她急忙捂住嘴巴跑进卫生间,将刚刚吃进去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呕——”
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连忆晨趴在马桶边上,难受的差点背过气去。直到将胃里的东西清空,她才缓过那口气。
整个人无力的靠在盥洗台前,连忆晨打开冷水洗了把脸,不知道是因为水滴渗入眼睛里,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她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滚出眼眶。
裴清叔叔的死,完全是因为爸爸的见死不救吗?
不!
连忆晨心口猛然收紧,她不相信爸爸是这样的人!她一直都以为,爸爸把裴厉渊带回家只是为照顾好友的遗孤,却不想这中间,原来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上次爸爸出事前,曾把名下所有股权都转让给裴厉渊。那时她以为是裴厉渊用了什么手段,强迫爸爸那么做。后来她也曾想过,哪怕爸爸被逼迫,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把云深的股权都交给他,如今想起来,是不是爸爸那时也怀揣着想要赎罪的心理?
“唔!”
连忆晨全身发冷,不想接受这样的理由。可心底某处,却又不自觉倾向这个认知。她抬手圈住肩膀,难受的整颗心都颤抖不止。
曾经那些年里,总是默默走在她身后守护的男子,蓦然令她喉间一片酸涩。
裴厉渊,你是因为这个理由,才变成今天的模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