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覆灭后,卧龙县的武馆市场出现很大的空缺,而且衙门也不想洪成坤的洪家武馆一家独大。
在这双重形势下,多家武馆势力开始涌入,准备分一杯羹。
蚊子再小也是肉。
俞百川虽然瞧不上卧龙县这个小地方,但毕竟是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适当涉足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
俞家既然有了入驻的意向,那些个小武馆谁敢啰嗦,全都麻溜地退出了竞争。
洪成坤更是吓的直哆嗦,连夜赶来了俞家,在门口站了一夜,终于等到俞百川的明确答复,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俞百川只是在卧龙县设立一座分馆,不会参与这里的市场竞争,更不会吞并洪家武馆。
因为对于俞家而言,洪家武馆不过是区区一间小武馆,吞并了也是一个累赘。
汤县令得到这个消息,紧跟着亲自登门俞家,恭请俞百川莅临卧龙县参观考察。
因为俞百川不仅是杭州府武馆势力的龙头老大,更是抗倭先锋,朝廷亲封的‘武义将军’,正五品的大官!
官大一级压死人。
俞百川不参与朝政没有实权,但官职摆在这里,而且在抗击倭寇这方面,朝廷一直非常器重俞家这股势力。
这种人物,汤县令虽然有些背景,但也万万不敢得罪!
俞家大门口,汤县令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对着俞百川嘘寒问暖,言语间不着痕迹的夸奖俞仙儿几句。
不过当汤县令看见金赐和俞仙儿腻歪的样子,作为官场老油条,谨言慎行的他,还是旁敲侧击了两人的关系。
俞百川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平淡地说道:“汤槐,金赐是我俞家的乘龙快婿,你不可怠慢,知道吗?”
汤县令立刻点头哈腰,赶紧奉承道:“俞馆主说的极是,下官曾经见过金老弟几面,老弟为人谦逊有礼,必定不是池中之物,如今他能和令嫒喜结连理,当是天作之合!”
俞百川微微颔首,对汤槐的这番言辞颇为满意。
对于汤县令的夸奖,金赐有些受宠若惊。
这位可是堂堂县太爷,是以前根本甩都不甩自己的人物,没想到现在主动跟自己称兄道弟起来。
俞仙儿依旧冷若冰霜,除了金赐,她谁的面子也不给,就算她的老爹俞百川,都很难见到她的笑脸。
对于汤县令的夸奖,她更是置若罔闻,直接进了马车。
马车里面。
金赐轻轻拉着俞仙儿的小手,此时他的心里有些忐忑,又有些憧憬。
“小俞,我提出随岳父一起去卧龙县,你会不会介意……”
俞仙儿深情地望着金赐,清冷的脸上难得显现一抹柔情。
“仙儿不是一个小气的女子,而且仙儿深爱着夫君,不论发生任何事情,仙儿永远不会责怪你!”
人生在世,能得一位佳人如此真挚的心意,夫复何求!
四目相对,又是一个法式湿吻。
金赐心疼道:“小俞,我只不过是随口一说,你又何必说的这么严重呢……”
俞仙儿这几天的表现有些反常,言谈间总是提及‘责怪、原谅、永远’这些莫名其妙的词。
金赐试探的问了几次,都得不到答案,只能当作她是婚前恐惧症犯了,在那里胡思乱想。
再次回到卧龙县,不过是几天的光景,却有种沧海桑田物是人非的感觉。
沈家武馆门前。
汤县令赶紧命人打开封条。
“俞馆主,查封这里的时候,里面的东西有些乱了,如果您想要在这里设立分馆,下官先安排人过来清理一下。”
桌子椅子全部被掀翻了,练功道具拿的拿扔的扔,账房更是被洗劫一空。
无人驻足,不过几天的时间,蜘蛛已经结网,蟑螂已经筑巢……
这偌大的武馆,已经成了残垣断壁!
这个沙坑是凌风练功的地方,这个椅子是沈富的宝座,这个长台是自己的工作岗位。
而这个小方凳,是沈熙妍最喜欢坐的位置……
不知不觉间,金赐已经红了眼眶。
往事历历在目,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俞百川略微扫了几眼武馆的布置,和身旁的弟子说了几点意见,就离开了武馆。
“汤槐,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了,等小女和女婿定亲后,我会安排人过来和你交接。”
汤县令点头如捣蒜,看见俞百川要走,赶紧百般阻拦。
“俞馆主,下官已经安排了酒席,而且本县的乡绅名流已经久等多时,还望您不辞劳苦,随下官移步‘天仙楼’,为您接风洗尘。”
俞百川这种身份地位,根本不用跟这些小地方的人客套什么东西。
他想留就留,想走就走。
不过既然要在人家的地盘设立分馆,而且汤县令热情相邀,盛情难却之下,只能给出两分薄面。
于是和金赐交代了几句,让他陪好自己的宝贝女儿,然后上了马车,和汤县令一起去应酬了。
来到足浴店,俞仙儿似乎累了,没按一会儿就睡着了。
金赐轻轻吻了她一下,蹑手蹑脚的走出包厢。
“小沈,这几天店里的生意怎么样?”
自从去了俞家,两人就断了联系。
小沈成亲以后看起来稳重了不少,而且长胖了不少,明显有了幸福肥。
“金大哥,现在足浴店的生意非常难做,这几天都没开张,恐怕……”
小沈虽然没说出口,但意思很明显,这店开不下去了!
朱元璋清理权贵,现在人人自危,有钱的都低调了很多,没钱的更是捂紧了钱袋子。
而且朝廷提倡发展农工商,像足浴店这种生意,说白了和青楼差不多,就是享乐主义罢了,并不能产生实际的价值。
像种田、织布等等这些,才是真正的产出价值,也是明朝现在的大方向。
金赐轻叹道:“小沈,我现在要入赘俞家了,这家店也没时间管了,就让他倒闭吧!”
小沈垂头丧气地点头答应,含着泪向员工们说了这件事,并且开始准备倒闭清算的事情。
金赐何尝不难过,因为这家店的点点滴滴,都有沈家的影子。
启动资金,首位充值用户,光顾最多的用户……
与其说沈家的影子,不如说是沈熙妍的影子!
“你放心,大哥有饭吃,也不会让你饿肚子,等下你就随我一同前去杭州府,再创一番事业!”
小沈感激地跪了下来。
“金大哥,您真是我的好大哥,不过小弟今天可能去不了……”
说到这里,小沈竟然脸红起来。
金赐佯装生气,给了他一个板栗。
“咋了,你现在头铁了,跟我也玩虚的?”
小沈诺诺地回道:“不是的,是因为小翠有了身孕,胎气不稳,小弟要留在家里照看一下……”
金赐喜上眉梢,赶紧扶起小沈,拍了拍他的肩膀,由衷祝贺道:“不错啊,你小子有两把刷子,这才几天功夫就有了。这样的话,你就好好留在家里服侍小翠,什么时候胎气稳定了,什么时候来找我,不用着急。”
有了这桩喜事,金赐的心情好了很多,又和小沈闲谈了很久。
“金大哥,有一件事情,小弟不知道应不应该说……”
金赐笑道:“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要钱给钱,要人给人。”
小沈感激的道谢,略有迟疑地说道:“其实这件事和大哥您无关,只是韩老爷家的公子韩清涟和陈员外家的小姐,在四天前成亲了……”
四天前,这个时间点太气人!
金赐的双拳不由一紧,直接冲出足浴店,直奔韩家府邸!
富贵人家,最是无情!
沈家被抄家到现在也不过六天的时间,这个时间点,那只能说明沈家还在蹲大牢的时候,这个韩清涟竟然正在成亲!
因为韩老爷正在和俞百川他们在应酬,金赐也没什么好顾及的,而且家丁们也知道他和韩清涟的关系,在拿到十两银子的开门费后,睁一眼闭一眼,放他进了府。
金赐来过这里,轻车熟路。
“这个臭不要脸的,竟然真的拿妍妹的婚房,和别的女子成亲!”
韩清涟为沈熙妍打造的婚房,还是老样子,到里面住的却是一位新人。
金赐怒不可遏,站在门外怒斥道:“小白脸,你给我滚出来!”
过了很长时间,韩清涟才打开门。
从这厮凌乱的发髻,门缝中窥见被褥之下的身影,就知道这个小白脸正在进行着无耻的勾当。
“金兄,你怎么进来了?”
韩清涟的脸上明显有一丝尴尬。
金赐暗自运转真气,怒斥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妍妹一家子身陷囹圄,你竟然有脸成亲?如今妍妹他们奔走他乡,而你还在这里风流快活,你怎么有脸活在世上!”
韩清涟‘噗咚’一声跪了下来!
“金兄,我对熙妍的感情从未改变!”
“我的所作所为,是在家父的威逼之下,也是有苦难言。”
“而且我不像金兄,你可以逍遥自在,爱恨情仇可以随性而为。”
“但我不行!”
“我是韩家九代单传,不能不顾及家业和祖宗的遗训……”
金赐冷冷道:“巧言令色,只要你自己不愿意,谁又能强迫你?不论如何,你都对不起妍妹的痴心托付!”
韩清涟突然双目泛红,哽咽起来……
“金兄,既然我已经成亲,与熙妍再无可能,我就实话实说了!”
“熙妍最喜欢的人,始终都是你!!!”
“虽然我与她同床共眠,但你又何曾知道,熙妍在睡着的时候,梦里面叫的最多的名字,一直都是你!”
说到这里,韩清涟的眼里有一丝嫉妒,还有一丝愤慨……
金赐当场愣住,久久不能回神。
韩清涟惆怅道:“金兄,我也听说了你的事情,你能入赘俞家,何尝不是一件美事。至于熙妍的事实,这一世,你我都只能对不起她了……”
金赐浑浑噩噩地走出韩家,他没有出手教训韩清涟,因为他已经无地自容……
他和俞仙儿的事情,又比韩清涟能好上多少呢?
三个小时后。
俞百川应酬完毕,几人启程返回杭州府。
金赐坐在马车里面,掀开帘子,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不禁暗叹一声……
往日情缘已断,满目皆是疮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