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鳞拿来,咱们置入这水怪身上。逆鳞由他养着,加上这雪山秘境的纯净充沛灵力,定然比咱们带在身上更有价值!”连素说着又往前走了一步。
龙晏看看自己手上的逆鳞,悄悄试着往手心中按去。这逆鳞竟是毫无要进去的意思。难道是假的?龙晏心中疑惑顿生。
他远远看去,绥阳正抱着剑,足踏着那个水怪。那水怪昏睡了般,既不游动,也不沉降,在水中浮着纹丝不动。绥阳见他看过来,知道可能是逆鳞有异,便用力踩了一脚那水怪。
水怪不知承受了多大的刺激,一声凄厉的嚎叫,浓雾中让人莫名心颤。
章无象看不透浓雾,但是知道龙晏无妨,便静立在洞口的结界中不为所动。
恩珠和黑山大巫却的确不知浓雾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两人神色俱凛,却又不敢妄动,只能相互搀扶着立在原地,全神戒备。
“绥阳!那东西怎么了!”连素厉声吼道。
“你不是视物无碍么?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龙晏笑道。
“你!…….”连素脸上刚挂上怒容,转念一想,反正有绥阳控制着那怪物,左右对他的安全性不成威胁。绥阳的本事他是绝对信得过的,心情一下子便松弛起来,哼地一声冷笑。
“难道却是看不清么?那你如何知道我接在手里的便是逆鳞?”龙晏说着飞速在水面上移动起来,连素的视线始终锁定在他的手上。龙晏脚步一顿,停了下来,水面激荡起丈余水幕。
“我知道了!你是只能看到逆鳞所在对不对?因为你的血?”龙晏说着嫌弃地把手放到湖水中使劲涮了几把。逆鳞沾了连素的血,又被龙晏拿在手中,血与连素感觉勾连,只要龙晏看得请,连素便看得清!
湖面的情况在连素的面前清晰了起来,连素哈哈大笑,“没想到,隐云还是隐云,若不是有你相帮,我怎会成事如此顺利!?绥阳!踩牢了那头畜生!”
话音未落,连素伸手入怀,掏出几片纸人,抽出背后法剑划伤自己滴血其上。纸人颤悠悠站立起来,排成一列,连素翻身将脚踏于其上,在湖面上疾奔,直冲绥阳而去!
“老贼!这片逆鳞果然是假的!”龙晏愤怒地将假鳞片焚化成灰,扬手撒到湖中。“雾,旋!”随着龙晏的声音,湖中浓厚的云雾飞旋起来。龙晏双手发力,托举过头,掌心向上猛一翻转,只见湖水飞旋而起,散落其中的细小血珠渐渐汇集,团成一个,被生生按回到连素体内!龙晏心道:让你看不见,那还不好办?
连素只觉得耳后忽地被硬物击中,几乎让他在纸人上失去平衡。他回头,却是只看到云雾飞旋,水柱冲天,刹那间便失去了方向。
“绥阳!”连素急呼。
绥阳并不应承,法剑在水怪身上几下轻点,那水怪便连呼吸都微不可察了。连素在湖面上直如盲人一般只能凭借听力辨认方位。
“师父!干脆咱们灭了他,一了百了!”灵玑不知什么时候来到龙晏身边,狗腿地献策道。他用真力传音,保证只有龙晏听得到,一点不用担心被连素截取情报。可是,尽管他话狠,可是经他那奶声奶气的嗓子说出来,总让人觉得有些违和。
“不行!他既然向耶律弘都提出在这里凭空塑个灵脉,说明逆鳞可能真的在他手中。必须让他把逆鳞取出!”龙晏也用真力回道。
逆鳞是他的私物,以前不知道在哪里也就只能等待,现在连素既然露出了马脚,就要逼他怎么吞进去的怎么吐出来。
“有了!”龙晏一把拉过灵玑如此这般交代一番。
“瞧我的!”让灵玑干这些事儿他可是太兴奋了,抱着唯恐天下不乱的心理眨眼便消失在团雾中。
连素面前的云雾如丝般抽离,渐渐稀薄,直到他能影影憧憧地辨认出水怪所在的方位。但是那东西自刚才冲破天般的凄厉一叫后,便伏在那里直如死了一般。连素大惊,二指并拢直点水怪,纸人势如闪电一瞬即至。
“死了?!”连素双臂使劲拨拉了几下眼前的云雾,哪知这些云雾如胶一般,看着稀薄却挥之不去,以至于他即便来到近前,仍旧只能辨认个轮廓。
“没有。”绥阳抱剑而立,没有要帮他的意思。连素刚放心不少,就听绥阳又淡淡道:“不过也快了。”
连素心中一凉。他已经夸下海口为草原塑一条灵脉,如果这水怪死了,总无法向耶律弘都交代。耶律弘都可不是于清心,那草原汉子就像雪野里的恶狼,冷静、阴狠、决绝,如果让他以为连素在耍他,将他老道活活喂狼都是轻的。连素不敢想象这个后果。
就在他犹豫、担忧交织的时候,黑山大巫和恩珠忽然来到了他不远处。“恩珠!”黑山大巫也不说让恩珠做什么,两人默契立即显现出来。就在黑山大巫向那水怪丢出银质法器的同时,恩珠从袖中掏出一大块奶糕扔了过去,奶酪中藏着一把尖利的匕首!
这水怪从出现,除了起初在水中跳跃过一回,便是逆风逆流在湖中潜游,后来被绥阳踩在脚下,更是首尾都潜没在水中,只留给众人一个庞大的脊背。从形状看,非鱼非蛇。但都是因其不露头不露尾,除了龙晏和绥阳这俩与水深有渊源的人物,他人一概没看出它的真容。
连素看到恩珠扔过去的奶糕,心中百般后悔。这秘境之湖四周群峰围拱,草木不生,这水怪的食物必定极为有限。他怎么没有想到要给这东西带点吃的呢?
在雪山清冽的空气中,奶酪的味道明显起来,水怪动了几下。
就在奶糕即将落入水中的时候,绥阳松了一下脚,奶糕本来有些偏离水怪的脑袋,好像有线牵引般在空中调整了一下方向,瞄准靶心似地落了下去。
“呀!”黑山大巫跃至空中,悬空而立,嘴中念念有词。他扔出的法器亦在空中悬停,在水怪把脑袋扬出水面接食奶糕的时候,黑山大巫一声大喝,将法器向着水怪按了下去。
“不可!”连素一步抢先,在法器落下的正下方发力顶了上去。法器在两人的力量较量中团团旋转,不一会儿便发出呲呲的火星儿,银质的球体也开始变得红蓝光冲突交织。
突然间一条白影从二人之间轻飘飘的插入,正是恩珠到了。她长索横掠,贴在法器上,斜向外推,黑山大巫乘机跃开。长索缠绕着法器几下翻转,被恩珠用力一抖,那银球急速旋转中被狠狠砸下,斜着向水怪击去。
连素见此脸色登时一变,嘴中喊道:“绥阳,结界!”
原来,绥阳之前在水怪上起的结界,早在龙晏吩咐灵玑与绥阳配合时,就被绥阳撤掉了。连素并不知情,他还以为是绥阳看他踏着纸人而来,有意跟他打配合才撤掉的。这下眼看着恩珠就要把那草原巫师的法器击中水怪,他脑中灵光一闪,又想起了绥阳的结界。
“绥阳!看招!”龙晏一听连素喊叫,当机立断纵身而上,想要断了连素对绥阳的依赖。绥阳一听当即明白了龙晏的用意,借势一转身腾挪,与龙晏佯装刺来的宝剑对上。
连素只觉龙晏宝剑的破空之声在耳畔呼啸而过,金石之音流畅如丝,刚柔相济。宝剑经过连素面前时,月光的反光寒气逼人。
连素知道厉害,折腰闪避。而龙晏与绥阳已经置身于他无法视物的浓雾之中,他只听到剑音窜高伏低,连连不绝。
就在此时,恩珠和黑山大巫联袂逼来。连素忽然感觉这大雾不对。当初此云雾如浓的化不开的浓浆牢牢扣锁着湖面。就在龙晏发觉他抛出的逆鳞是个假货后,这铁锅一样的浓厚云雾忽然出现了两道口子。一道摆在他连素面前,一道却恩赐给了黑山大巫和恩珠。这也正是那巫师和恩珠得以行动的原因。但是,眼下他却没法细究这其中缘由了。
连素一向多疑,既然那个从天而落的冰盖没有砸死龙晏和恩珠,那有可能那个凿了冰的莽汉也在苟延残喘。就在恩珠的长索即将把水怪全身圈住时,连素叹道:“我还以为草原神女除了歌舞娱神,最重要的职责就是为草原人除危解厄,没想到,那个带路人命悬一线了,你还在这里执武行诛。看来,是我之前想左了,神女也不过是个凡人。”
恩珠闻言手一顿。她虽厌恶连素,瞧不起他作为一个中原人出卖故土向耶律弘都摇尾示好的德行,但是连素这番话却如刺一般刺痛了她。她被龙晏推开时,木沙被压在如山倾倒的冰盖之下,虽然她走的决然,但那是因为她和黑山大巫约好今晚行事,而不代表她对木沙不愧疚。
就在恩珠迟疑的短短一瞬,连素抓住时机腾身而起,带着长索卷住的法器银球用力掷向黑山大巫,口中喊道:“想要坏我筹谋?你们的本事还相差甚远!”
黑山大巫因与耶律弘都互疑,多年来死志早决,此番为了阻拦连素鼓动耶律挥兵中原,对于生死更无犹疑,只见他拉住法器银球,笔直向那万丈峡谷奔去!
非常之事,故非常人所及。连素万万没有想到,黑山大巫行此非常之举,他想收住身形,背后却似被人猛推了一把,紧跟着那长索不知为何缠绕住他的脚踝。眼见着他就要与黑山大巫几乎同时坠下冰崖,连素将长索甩得劈拍作响,口中大声怒喝:“立!”
那些原本被连素踩在脚下的纸人,忽然飞起直立,随着连素的手势向恩珠和黑山大巫击打,招招对应着二人致命的穴位。
“恩珠!为师愧对你,没想到要连累你命丧雪山了!”黑山大巫心中凄楚无比。
岂料黑山大巫深陷绝望之时,眼前火光一闪,四面出击的纸人轰的一声焚化殆尽。
连素一愣。他的这些纸人傀儡,是经过童男鲜血淬炼,又经尸水秘法浸泡,本应是水火不侵,行动敏捷、踪影难定,最善利用人们的恐惧和疑惑来进行攻击。此番却被一举焚毁!是这巫师不可貌相、身怀绝技?还是这秘境太过邪门?连素心中不仅更加警惕——绥阳状似忙着对抗龙晏,而他却没有信心同时对抗黑山大巫和恩珠。他要失去这次向耶律弘都借势对抗中原的机会了!
纸人焚毁时,连素奇痛彻骨。这些纸人是用他自己的血珠催动的,焚毁纸人的火焰简直象地狱业火,虽熄灭却如钻进了他的背脊,灼热难当,痛不欲生。就在此时,他足底踏空,半个身子已在深渊之上。“绥阳!”情急之中,连素本能地将生还的希望寄托在绥阳身上,但是只闻浓雾中金石铁音叮当交错,似乎交战正酣,反正绥阳没有任何应答。
连素心思如灰,他从没有想到自己数十年苦心筹划,要随着自己这一坠落而付之东流了。那逆鳞,留着还有何用?倒不如冒险一试,而万一击中水怪,那便纵然自己身死,也为大燕埋下了一个大祸害,搞不好还有大燕朝被草原摧枯拉朽一般颠覆的一天,终好过让逆鳞随着自己葬身雪山深谷,最后化为虚无。
想到这里,连素腾出一只手来抓开耳后的皮肉,从软骨中取出一枚鳞片,瞄准水怪,用力抛掷!
龙晏和绥阳一直在浓雾中注视着连素的动向。两柄宝剑兀自在雾中翻飞碰撞,这两人却手不执剑,时刻准备应对连素!一见连素抛出鳞片,他们便同时全身向前急扑。龙晏抓住鳞片,绥阳抓住了长索。
连素已经昏死。这鳞片在他体内保存日久,早已汲取他的大量精气,此番已脱离他的身体,他便如朽木一般瘫软下去。
然而恩珠的动作却绝不稍缓,她一边跃出拉住黑山大巫,一边快速抖动长索,将连素牢牢捆住,一掌便要击向连素头上要害。
“姐姐这是要取他性命啊?”龙晏笑道。
“他祸害我草原部落,让我万千子民不得安养生息,自是其罪当诛!”恩珠冷言道。
“可这人也在我中原做了一大摊子坏事,我们必须把他押回去,才能给被他祸害的人一个交代。”龙晏的话,语气温软,但话意却犹如钻插着一股钢芯,坚定不容游移。
恩珠一想,也罢!此人押回去也是一死,总不至于再有时机危害草原,便轻轻点了点头。“木沙还活着?”她轻声问道。
“那是自然!”龙晏说着打开石洞的结界,章无象和木沙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