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赏月抒情之后,便准备回房就寝,回到房中后,玄奘见到桌上竟然还给他们留了一个三眼烛台,他就对着徒弟们说道:“也罢,徒弟们走路辛苦,先去睡下吧。趁着灯机明亮,我把这几卷经念念了就睡。”
孙悟空笑着说道:“师父,如今佛还未见到,经也未曾取到,你念得是哪卷经?”
玄奘一边在在包袱里翻找,一边说道:“我自出长安后,每日跋涉奔波不停,以前的经文恐怕已经生疏了;今天晚上有幸得闲,待我来温习温习。”
孙悟空又笑道:“你自幼出家做了和尚,那些个经文哪本不熟?”
玄奘取出经文后,对着孙悟空皱眉说道:“你这顽徒,再敢调笑为师,我可要转念紧箍咒了。”这句话可是吓得孙悟空抱着头便窜出去了。
等到徒弟们出门了后,玄奘端坐于房中,先从行礼中取出一叠经文,再挑了挑,然后念一会《梁皇水忏》,又看一会《孔雀真经》,一直坐到三更时候,才把经本又重新包好放在囊里。
因为今天是在寺院中借宿,天蓬也没有设立结界,这毕竟是皇家寺院,佛力旺盛,光是山门站着的那两个金刚力士一般的妖魔就进不来,要是不巧来了一个凶妖狂怪硬是要闯到后院来,那真当大殿里的佛像是木雕泥塑的不成?
玄奘收拾好包袱后,正准备起身去睡了,这时候门外刮起了一阵狂风,只听得哐当的一声响,房门竟然被大风吹开了。
门外的狂风灌入房内,玄奘见状,因为怕让风吹灭了灯烛,慌忙站起来用袖子遮住,又见那灯忽明忽暗闪了几下,玄奘莫名的觉得一阵困倦上来,竟然把持不住,伏在经案上眼睛一闭就昏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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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奘在昏梦中听到门外的风声阵阵,又好像听到禅堂外隐隐约约的有人在叫“师父!”。
玄奘从经案上直起身子,抬头一看,房门口站着一个男人,只见这个人浑身上下水淋淋的,口中不住叫道:“师父!师父!”
玄奘见到这个男人,先是一惊,这三更半夜,哪里来的人,后他仔细一看,更是吓了一跳,原来这个来者身影有些虚虚晃晃,皎洁的月光透过他的身体将房内照得明明亮亮。
玄奘惊得连忙喝道:“不管你是魍魉妖魅,还是神怪邪魔,若是想来害我,可知道我手下有四位徒弟,均有降妖伏魔的神通大能,要是他们见到了你,只怕反手间就能把你拍作飞灰。我有大慈悲之意,你趁着我徒儿没在,赶紧逃去吧!”
那影子听了玄奘的话,不但是没有逃,反而又上前几步,进到了屋内,他对着玄奘说道:“师父莫惊,我现在虽然不是人身,却真的不是来害你的。”
玄奘依然紧张的说道:“你既然不是此类害我之物,那又是为何深夜到我房中来?”
那鬼魂站好了之后,对着畏畏缩缩的玄奘说道:“师父,请你看我一眼,你便知道了。”
玄奘这才定下心仔细的打量一下来者,只见那鬼头戴着一顶冲天冠,腰上束一条碧玉带,身上穿着的是一领飞龙舞凤赭黄袍,足踏一双云头绣口无忧履,手里还握着一柄金镶白玉圭。玄奘又一次大惊失色,他连忙躬身请道:“不知是陛下驾到。请坐,请坐!”
那鬼魂哭泣着说道:“我现在还哪里是什么陛下,不过是一缕孤魂罢了。”
玄奘听到孤魂二字反应过来,吓得又一惊,差点大叫了一声“徒弟”来,幸好他在转念想到此事恐有蹊跷,于是才定下心神对着鬼国王问道:“陛下半夜至此,可是有话与我要说?小僧虽佛法不强,但是念经超度极为熟稔,陛下若是信得我,待我念上一部往生经,定然让陛下脱离凡尘之苦,安入轮回。”
鬼国王一听,连忙摆手道:“师父,我有苦与你说。这世间我有怨未了,怎肯忍心离去?”
玄奘听了鬼国王后话后,摇头道:“陛下,逝者安离,你既不是凡间之人,何苦操凡世之心,还是让我来助你往生吧。”
鬼国王听到这话,忍不住生气了,他怒道:“好你个不知情趣的和尚!我是前来找你说苦的,你老是要我往生,往生,干什么用!我要是能放得下心,还要你与我念经,三年前我便自行去了。”
玄奘被一阵抢白,说的有些面红耳赤,他只得低头说道:“阿弥陀佛,陛下请讲。”
鬼国王转念一想,毕竟自己还是有求于人,于是忍下火气说道:“不知道师父可否晓得,在正西离此只有四十里远近,那有座城池,便是寡人的家邦,国号乌鸡。”
玄奘听到此处,点了点头,今天晚宴时,那方丈也说了一些风土人情与国情,这座宝林寺就是这乌鸡国所辖的国寺。
玄奘对着鬼国王问道:“陛下为一国之君,不在圣陵安息,如何跑到这寺院中来了?可是还有何心愿未了,要我转述给当朝国王?”
鬼国王听到玄奘的话,又是一阵火气冒出:“什么当朝国王!寡人便是这乌鸡国的当朝国王!”
玄奘大惊道:“陛下,你如何是这当朝国王?那现在城中宝座上的那位又是何人?”
鬼国王长叹一口气后,对着玄奘说道:“师父啊,听我从头道来。我的乌鸡国虽然不大,但是也有方圆数千里,臣民数十万。
只是五年前,突然天年干旱,滴雨不下,我乌鸡国境内可谓是草木不生,苦民皆饥死,寡人甚是伤情啊。”
玄奘听到这里,受到天蓬影响,有些原本他以前不敢说的话,现在也是不吐不快,玄奘对鬼国王叹息道:“陛下,正所谓,国正天顺。想必是你在位期间,不顺应天意,不体恤万民,荒政爱嬉,才以致于上天降下灾荒到你国中。”
鬼国王听了玄奘的话有了些尴尬,他连忙解释道:“寡人之前确实有些听信小人,疏忽朝政。但是自天灾降下之时,我便悔过前非,重兴今善,赦放了那些枉法的冤人,惩治了为非作歹之徒,又开了仓库,赈济黎民。”
玄奘听到这话,才略略点头。
鬼国王又叹息了一声后,继续说道:“可惜我国小力微,加之亏空多年,仓禀空虚,钱粮尽绝,为渡难关,寡人特下令停了文武两班的俸禄,宫中的膳食中亦没了荤腥,寡人是真心愿意与万民同甘受苦。
朕整日里沐浴斋戒,昼夜焚香祈祷,这宝林寺的门槛都快被寡人给踏破了,可惜如此过两年,灾荒毫无好转,我乌鸡国真是到了河枯井涸,民临绝境之。唉。”
鬼国王一边摸着玉圭,一边沉思着说道:“正当寡人为万民痛心疾首之时,某一天,我国来了一个全真道人,自称能呼风唤雨。
寡人一听见风闻,立马召见了道人,当即请在皇宫中为他设坛,求他登坛祈祷。
那道人在寡人的百般哀求下,持剑登坛作法,没想到果真灵验,只见他宝剑一挥,令牌一举,顷刻间就是大雨滂沱啊。
寡人原本只奢望下个三尺雨就足矣,那道人说,我国久旱,雨少不能润泽,于是又多下了二寸,就这场雨解了我国的旱情。
寡人见这道人法力高深,于是当即拉着他焚香祷告,与他结为八拜为交,以兄弟相称。”
玄奘听到这里,拍手称善道:“此乃陛下之喜,万民之喜也。”
鬼国王说道:“哪来的喜,那道人分明就是个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