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
昨天卓老差人来，说是工艺改进后的第一炉琉璃砖成品今日出炉，过午便能给安弘察带上一批样品来。
听起来应该还不错，希望能有个像样的成品出来。
安弘察这几天也没闲着。
趁着这几天不用上课，他拉着和云阁的掌柜把琉璃铺子的各项事宜都给推进了一段，敲定了产品的业务模式、店铺的装潢布置。
还烦了人家盯哨，前几日已经动工了，想必很快就能完工。
现在已是万事俱备，就等着琉璃砖出炉了。
等到了午后，安弘察才得报卓老求见。那时他正在写东西，听说卓林来了，连忙放下手里的笔，说道：“快请进来。”
卓老是一人进的殿，安弘察还觉得有些奇怪，琉璃砖呢？
看出了他的疑惑，卓林笑道：“东西有些多，还请殿下到院中一观。”
不是说拿几块样品过来就可以吗？怎么会有很多？
安弘察满心的疑惑，跟着卓林出了殿。
卓林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给安弘察解释道：“原本工匠也是打算按殿下的吩咐实验起来的。
可砂子晒了几天，竟然还是有结团的。工匠们拿手一点点撵开才晒得快一些。”
“结团的情况这么严重吗？”
安弘察记得不管是河砂、还是沙漠里的细砂都是干得非常快的，为什么会结团？
“砂子带了些过来了吗？”安弘察想要看一看。
“带了。”就是猜到安弘察这个事必躬亲的性子，卓林才吩咐人把一堆东西都带上，以备不时之需。
他使唤人把几袋砂子的样品拆开来，继续说道：“砂子捻散晒了几天，结团的情况就大大好转了。工匠们先是烧了一点，发现还是会有气泡。就想了个主意，把晒干的砂子过一下筛，再稍稍调低一些炉温，气泡就没了。”
是哦。安弘察恍然大悟，砂子结团后大小不一，在炉内烧制时融化的时间点就会不一样，自然也会产生气泡。过了一遍筛，便能极大程度上缓解这个情况。
“果然还是得靠劳动人民的智慧啊。”安弘察忍不住感慨道，“这法子是谁想出来的，得好好奖励一番。”
他蹲下来在几样砂子里各抓了一把，确实感觉和他印象中砂子的手感不太一样。那日倒是忘了这一茬。
这能是什么情况？“卓老，这砂子是从哪取得？”他抬头问道。
“应当是河砂。”
安弘察一把砂子抓得满手都是，麻瓜连忙端了盆水来给他洗手。安弘察边洗着手，边问道：“河砂？大河还是小河？”
具体是哪卓老还真不清楚，他思索了一下：“应当是小河。河砂一般都是聚集沉降在河底，若是大河，那也无处可寻。”
也是。
不对。安弘察猛地一惊。
河底砂子多，淤泥也多。工人们从河底挖砂子，自然也会把淤泥带上来。哪怕是经过挑拣，砂子里也是有大量淤泥的。
他看了看自己方才洗过手的盆，水已是浑浊不清了。果然！
淤泥这东西简直就是天然混凝土，贫苦人家盖草屋，就是用的淤泥混上干草糊墙的。别说淤泥混上砂子结块，不结才是怪事好吧！
居然漏掉了这一茬，安弘察简直对自己无语了。
他摸了摸下巴，对着卓林说：“卓老，琉璃块的生产线恐怕要动一动。”
他指了指那一盆浑水：“砂子里混了淤泥，才会一直结块。现在还是试样，匠人们拿手掰还能忙得过来。等以后产量提上去了，这掰到昏天黑地也干不完不说，还限制了琉璃的产能。”
他给卓林比划着：“方法也简单，运来的砂子先人工挑拣出大块的淤泥、贝壳之类的杂物。后过一道水槽，水槽里加上水车把水搅起来，再直接接到筛网里滤掉水，晒干就好。”
安弘察努力组织着自己的语言，满怀期待得看着卓林，希望他能听懂。
可卓林先前也不在京城，着实是缺课太多，实在是想象不出来。他眉头紧锁，试图理解安弘察在说些什么。
算了，这么大年纪了，也太为难卓老了。
他思索了一下，说道：“要不我给卓老画个图纸，改日卓老选上几个工匠，去育种实验的皇庄瞧一瞧，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又和育种扯上关系了？卓林疑惑：“臣也对殿下的育种实验有所耳闻，难不成这俩也有关联？”
“自然。”安弘察肯定了他的想法，“水车本就是为稻田灌溉所用。如今拿来清洗河砂，只是借力罢了。”
“那臣可得仔细研究研究。”卓林也很关心育种增产的实验情况，只是一直没能找到机会前去一观，如今倒是顺便了。
和田也好，边疆也罢。虽说种不了水稻，可其他作物更耐寒的麦、粟皆是可以种的。若是也能做一做此育种实验，说不定也能有所收获。边塞苦寒、粮食紧缺，多点粮食，将士、百姓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解决了工艺问题，安弘察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放下了。他饶有兴致地问道：“新实验的琉璃块呢，给我瞧瞧。”
提到新出窑的琉璃块，卓林也有几分难以自禁。他忍不住感慨道：“殿下可着实是奇思妙想！臣从未设想过这普普通通的砂子，居然也可以制成如此光亮通明、流云漓彩之琉璃。此等宝物，殿下说拿来做窗子，臣倒是觉得可惜了，正该适合放在案前，每日细细欣赏才好。”
评价这么高吗？安弘察也被他吊起了胃口。
“能得卓老如此之高的评价，想必这成品应当是极好的。”
卓老都这么肯定了，我一个好好的琉璃块，卖贵一点、挣多一点，也是理直气壮的吧。
安弘察心里暗暗思忖着，想着不如把琉璃块的低价再往上提一提。
反正都是达官贵族的钱，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可等太监们把装了琉璃块的箱子成排的摆在两人面前，打开箱盖时，安弘察简直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