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民以食为天嘛。”安弘察傻笑。
“怕是你贪吃吧。”皇帝毫不犹豫的嘲笑道。
行行行，对对对，您老说的都对。安弘察不易与他争辩，也给他夹了块肉：“父皇尝尝这个。”
快把嘴堵上。
可惜皇帝的嘴不是想堵就能堵成功的。
他夹起肉尝了一口：“是不错。”这肉肥而不腻，入口松软、咸甜交织，和北方的烧肉完全是两种风格，倒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皇帝许是不太饿，尝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端起了宫女斟好的酒杯开始小酌了起来，留下安弘察埋头苦吃。
没办法，今日出宫跑了一下午，确实是饿了。
就父子俩吃饭，自然也没什么皇帝停筷后便不得再吃的规矩。等安弘察心满意足的吃过了一茬，皇帝才开口说道：
“来，和父皇讲讲你那大杀器是何。”
大杀器啊。自然是让草原蛮族能歌善舞的火药喽。
安弘察才吃了饭，正处于大脑死机的状态，见皇帝发问，也没能转过来：“嗯？”
皇帝看着自家小崽子傻乎乎的样子，也没有催促，只是一脸局促的看着他。
安弘察这才反应过来：“哦，大杀器。就是火药啊。”
“嗯？火药是何物？”这回轮到皇帝疑惑了。
河面上吹来一阵阵微风，拂过安弘察的发丝。他眼睛很亮，看着皇帝，很是认真：“父皇，儿臣曾经思考过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那就是草原蛮族为何总是喜欢南下侵扰。”
“弘察这是又有见解了？”
知子莫若父，每次安弘察一摆出这副神情，皇帝就知道自家小崽子又要带着他那些奇思妙想搞事了。
安弘察笑嘻嘻，明明喝酒的是皇帝，醉了的却更像是他。
“儿臣听说，父皇不打算推广水泥路，是因为水泥路过于坚硬，发生战争时不易开挖沟渠，担心影响战机？”
“确实有这方面的考虑。”皇帝承认，“此外水泥虽说造价不高，可若是要在大安全面推行，成本还是不容小觑的。”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皇帝奇怪。
经过育种、水车、琉璃这几件事，皇帝算是摸清了自家小崽子的行事风格。
通常来说，安弘察不知哪时哪刻，会被一件小事触动，进而在脑袋里衍生出一系列奇思妙想。
有了想法，那便要付诸行动。完了就跟开了倍数似的，他会非常积极主动的推动这些奇思妙想的落地。
可等出了初步的实验成果，确定想法的可行性，他就会跟完成任务似的，把方案和思路往合适的人那一丢，就做起来甩手掌柜。
总的来说，就是在疯狂仰卧起坐。该干活的时候，比村口拉磨的驴还积极；该咸鱼的时候，那叫一个躺平。
安弘察遣退了船舱里候着的宫女太监。曹武德带着麻瓜并一众人退了出去，如今舱内只剩父子二人。
“儿臣知道有个东西，可以快速破坏水泥路。”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是呢，这东西用在水泥路上有些大材小用，更适用于军事战役中。”
“截路、断桥，这不也是军用？”
“不是不是，完全不是一个性质。”
安弘察连忙摇头，他指了指面前方才那盘红烧肉，努力给皇帝打着比方，试图解释清楚：“这就像是火药。”
而这，他又指了指红烧肉隔壁的清炒茭白：“这像是我们现在用的。”
“这二者皆能果腹，可若是想要达到同样的效果，怕是十盘子的茭白，也不如一盘烧肉。”
冷兵器和热兵器的巨大鸿沟，岂是浪得虚名？毕竟是可以直接改写人类历史进程的东西。
皇帝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安弘察手指的两盘菜肴，“差距如此之大吗？想必此火药的造价也会更加昂贵，弘察因此犹豫不决？”
“不。”完全不是，“火药的造价反而会更加便宜。”
怎么会更便宜？看出了皇帝的疑惑，安弘察解释道：“这就是问题所在。一个更为有效、杀伤力更大、更便宜适用的武器，出现在了现在的战场上，后果会是什么？”
会水土不服。军中现有的制度皆是按冷兵器模式下的作战模式构建的。现下突然将热兵器引入其中，打破了原有的格局，结果可想而知。
皇帝几乎是立即就明白了安弘察的意思：“会乱。”
是的，简简单单两个字，就概括出了热兵器引入军营后可能预见的未来。军队制度会乱、战斗力会乱、什么都会乱。
“是的。还有另一个原因，那便是火药的制备难度并不算大，但是极其危险。若是军营生乱、火药的配方流落出去，恐怕对朝政局面也有很大影响。”
安弘察思虑的很周全。以大安目前的组织框架，火药这东西的配方会不会被泄露出去，那还真是未知。即使源头环节好把控，会不会有人偷偷将火药成品拿去走私，也是未知数。
“确实是大问题。”皇帝完全听清楚了安弘察的顾虑，他一扫之前的懒懒散散，正色道：“那若是延缓火药的推进呢。像育种这番，先行试点。”
毕竟现在火药还是安弘察的构思，待火药制备成功、再分批推广、恐怕也是需要不少时日的。
安弘察给他浇了一盆冷水：“父皇，儿臣方才说了，火药的制备非常容易。”
言外之意那便是根本拖延不了太多的时间。
“那便只能延后？”皇帝也有些拿不定注意，目前看来确实不是好时机，自己还没能把朝堂梳理干净呢。
“唉——”安弘察长叹一口气，“也有问题。火药对于草原蛮族的骑兵，有制衡之奇效。”
就是陷入了两难之地。
若是想战胜草原游牧民族，那中原王朝势必要加大对边塞要道的设防、加大对轻重骑兵的建设。大安的马匹饲养成本本就高昂，这也是比不小的开支。
如果推行火药，那这笔钱就能省下些了。届时中原王朝对弈草原各族，便拥有了兵器水平上的代差，何愁打不赢？
如今这局面，推也不是，放也不是。安弘察心里一点底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