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弘察今岁的生日并没有大操大办。
大臣们贺礼都备好了，只好悻悻然地作罢。
皇帝陛下寻思了几个月，也没想出来要送小崽子什么东西。
他已是天下之主了，小崽子要什么没有？哪有什么要眼巴巴等着诞辰才给的？
他那日和曹武德嘀咕了半天，也没发现小崽子有什么特别的喜好，搞得他最后只能感慨：“真好养啊。”
除了小时候爱生病些、调皮捣蛋些、不听话了些、爱犟嘴些，其他一律都挺好的嘛。
等到诞辰这一日，安弘察早早就换了身新衣服，在翠文、麻瓜和一众宫女太监的连声庆贺中，被众星拱月地送到宣德殿。
他还饿着肚子呢！
安弘察被按在宣德殿坐下，宣德殿里一点人影也没有。曹武德匆匆赶回来，给饿着肚子的太子殿下带来几块芡实糕。
“殿下先垫垫肚子。”他将手中的盘子放在安弘察面前，“今日御膳房出了点差错，早膳得迟点了。”
安弘察对饿着肚子并没有太大意见，只是——
“父皇呢？”
一大早的，人没了。
呃——
有没有可能，这就是今日早膳迟了的原因呢？
不揭自家主子的短，曹武德努力圆场：“临时出了点事情，陛下去处理了。”
又怕太子殿下暗自神伤，这生日的大日子，亲爹把自己忘了，曹武德又往回收：“殿下不必担忧，陛下很快就回来了。”
……
“不对。”安弘察警觉，“曹总管，你老实告诉我，父皇哪去了？”
要是临时到需要父皇亲自出马，那就不应该“很快就回来”。
正话反话都叫曹总管说了。
联想到曹武德先前那句话，安弘察：“父皇是去了御膳房？”
曹武德心中暗自叫苦，都怪陛下没事把太子殿下生得这般聪明，这下圆不回去了吧。
还没等他绞尽脑汁，安弘察已经猜到了，他连芡实糕都没用，兴冲冲的拉着曹武德就往外走：“父皇不会是为了给我做早膳，把御膳房烧了吧？”
也没有烧了那般严重，但是皇帝陛下确实在御膳房发火，厨子宫人们跪了一地。
本来呢，皇帝陛下想着给小崽子做碗长寿面，已经偷偷摸摸在御膳房练了好几天。又得避开小崽子偷袭、还得学些新东西，皇帝只觉得当年争夺皇位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劳心。
好不容易摸索出些许手感，能把面擀得勉强能见人。今日一大早到御膳房才发现，那根被他用了几天、已经磨合出十足的手感、就等着今天大显神通的擀面杖——
被扔了！
这下可炸了锅了！
皇帝气个半死，本想把这些人都骂个狗血淋头，可时间紧张，小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颠颠地跑到宣德殿去一脸期待地叫自己父皇，指望自己拿出什么宝贝来。
这倒好了！开天窗！
皇帝强忍着怒气，又在曹武德的连声劝慰下，拿了根新擀面杖，努力赶时间。
越急越慌、越急越乱，眼见着快要到早膳的点，面还没擀好，皇帝又想发脾气了。
曹武德连忙再次安抚：“陛下莫急慢慢来，老奴先去看看殿下，拖延拖延时间。”
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打个照面而已，就被太子殿下猜出来个七七八八，现在还要被太子殿下拉着直面陛下的狼狈现场，曹武德心中暗暗叫苦。
曹武德不说话，安弘察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偷偷摸摸来到御膳房，和曹武德躲在外面廊檐下，听皇帝陛下骂人。
“刀呢？连把刀也不知道给朕递过来，站着当木桩？”
“这点水是不是不够？厨子呢？看一眼也不能了？”
骂人骂得相当有气势，相当中气十足，御膳房里随着皇帝陛下的一句句吩咐慌乱了起来。
安弘察推了推曹武德，用嘴型示意他：“你进去。”
“啊？”
曹武德指了指自己，也用嘴型说话：“奴才进去？”
安弘察点头，又推了他一把，催他。
哎呦我的小祖宗，您就在这门口守着，我进去说什么啊？
是说发现了，还是瞒住了？陛下这回得骂到我头上了。
曹武德叹了口气，还是顺着太子殿下就没停下的力量，起身往御膳房里去。
皇帝终于攻克了大难题，已经把面下到了滚烫翻涌的热水中，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锅里看。
煨了一晚的鸡汤也被撇尽了油花，呈了出来以做预备。
瞥见曹武德来了，皇帝的视线转都没转：“弘察到了没？”
何止是到了，就在外面守着呢。
曹武德努力不犯欺君之罪：“奴才见到殿下了。”
“嗯。有没有问朕去哪里了？”
忙活了一早上，皇帝陛下真的是觉得自己比打仗还累。
“那是肯定。殿下第一句话就是问陛下去了哪呢。”
皇帝焦躁的心终于舒服了些，眉头也舒展开来了。
他还想追问追问，被一旁的厨子提醒：“陛下，可以将面捞出了。”
他止住话茬，手忙脚乱地拿起筷子，又取了个漏勺，将已经煮熟的面条小心捞起，放进鸡汤里。
妥当。
在场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皇帝也很满意，虽然面看起来凌乱了些，可是自己切得颇粗、没有断！
这长寿面，好兆头比卖相更重要。
他最后在面上撒上了些葱花，便退开，让厨子帮忙把面装进饭匣里，一会儿好往宣德殿拎。
这种杂碎的小活他就不打算亲力亲为了，自己不熟练，万一在哪摔倒，那可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哪再找一碗来？
皇帝陛下是这辈子再也不想做面了，太难。
“外面冷，注意把面盖好，不要凉了。”
他一边吩咐，一边找了地方给自己洗手、擦了擦身上沾染的面粉。
大冷天的，方才忙得时候没注意，现在空下来才发现后背额头都是汗，把内衫都弄得半湿。
厨子们得了吩咐，连忙心动起来，曹武德看见皇帝陛下这幅要打道回府的模样，心中焦急，偷偷摸摸地往外瞥，不知道太子殿下卖的什么棺材。
就在皇帝把自己打理好、饭匣也装好，一行人准备往外走后，一个人突然从御膳房外蹦进来，一把将皇帝抱住。
“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