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顾勉听到了自己的回答。
“所以顾勉就是这么被你忽悠来的？”皇帝嗤笑，“总算是抓到个苦力是吧？”
“怎么能叫忽悠！”安弘察振振有词，“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年轻的工部侍郎？我这分明是不计前嫌，为他的未来铺路。”
“名头是大。”皇帝点评，“可这活有多难干，你不会不知道吧？他家在江南也没有多显赫，京城也没个姻亲什么的。”
“哎？”皇帝突然想起来，“他今年二十几了，怎么也没成婚？”
“二十二、三、四？”安弘察摇头，“儿臣也不知道，约莫这个数吧。”
皇帝若有所思：“那可以给他找个姻亲，借借老丈人的势，也好省些力。”
皇帝说到做到，一脚踹在安弘察的屁股上：“快滚蛋，朕要见顾勉。”
安弘察一个没防备，竟然被他爹直接踹倒在地，他捂着屁股爬起来，嘴里还不忘抱怨着：“就这一刻也等不及吗？别人家是孩子大了不听话，咱家是孩子大了当爹的没爱了。”
皇帝就想逗逗他，没想到一脚没收住，直接踹了上去。
他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起身去扶，闻言立马把手缩回来，整个人也坐了回去：“踹一脚怎么了？要不是为了你的治国大计，朕能这么急？”
他数落着安弘察：“你这玩意明年春就得安排好，要给顾勉找个合适的，那起码得定亲吧？倒推到相看，也得要上半年，才不算委屈人家姑娘，朕作保也好看。”
他伸手就要去扯安弘察的耳朵：“你说时间紧不紧张，这都几月了？”
安弘察被他爹来捉人的手吓得连忙往外跑：“父皇你很懂嘛！”
“废话！朕不懂哪来的你？”皇帝捉不到人只好作罢，“给朕滚蛋！”
顾勉刚从宫中回来，只来得及和族兄说上几句要紧的，便又被宫中来人又叫了回去。
他有些纳闷，还以为是太子殿下去寻陛下讲了整顿漕运一事，一路上在脑子里筹划着该怎么应答，却在皇帝开门见山地发问中当场愣住。
见他呆愣在那，是难得的失态，皇帝还以为是自己问得冒昧，便解释了一下：“爱卿今年二十有余，朕看你总没个着落，也不是个事。说说看有什么偏好，朕帮你掌掌眼。”
顾勉逐渐回过神来，躬身与皇帝行礼：“臣——多谢陛下垂青。只是近来事务繁忙，臣这段时间怕是没有合适的时机。”
他垂着的手渐渐握紧，头低着，不敢叫皇帝看见他的神色。
“也没有那么急。”皇帝抿了口茶水，“小娘子又不是坐在那等着你挑、见了面便要成婚的。人生大事，还是讲究个缘分，相看一番。”
“再说，你父母长辈皆不在京城，总得有个长辈帮忙留意。不然以你这副架势，何时才能成上家？”
“朕还没见过像你这般推辞的小郎君，搞得朕像是洪水猛兽般。”皇帝把茶盏放下，突然狐疑，“你别是有什么吧？”
顾勉：......？
皇帝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还真是有什么？什么时候伤着的？要太医给你治治吗？”
顾勉连忙否认：“陛下误会了，臣并没有什么难言之隐。”
“那是怎么回事？”皇帝奇怪，“还是说你已经有了心悦之人？”
这下被说中了，顾勉顿了顿，低着声音：“是。”
“还真有啊？是谁家的？”皇帝顿时八卦了起来，“给朕讲讲，哪家的小娘子？你这身份，配哪家小娘子都配的得。还是说这小娘子身份家世低了点，那也无妨，大不了朕给你们赐个婚。日子总是一点点过的，日后你给她挣个诰命就是。”
不可。
顾勉心中苦涩，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好摇头。
“赐婚也不行？”皇帝眉头蹙起，“难不成你这心悦之人已经成婚？坏人姻缘的事朕可做不得。”
他以为自己摸到了答案：“既然已经成婚，那便与你没有可能。去见见其他小娘子又何妨？又不是叫你现在就成婚，见见而已，说不定能遇到更喜欢的呢，莫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那便与我没有可能。
皇帝的话总是在无意间正扎中顾勉的心。
的确与我不可能。
“朕听弘察说要调任你去工部主持漕运的活，身边有个能陪着你的不挺好？”皇帝苦口婆心，“朕像你这般大的时候，早就成婚了。别说是在外任职，就是平日出个公差，都惦记着家中，也算是有个寄托。”
顾勉突然打断了皇帝的话：“是殿下让陛下给臣寻一门亲事的吗？”
皇帝正说得起劲，突然被打断：“啊？”
他反应了一下，才知道顾勉在说什么，不知道他的关注点为什么会扯到弘察身上：“不是，是朕提的议。”
“但是殿下在。”顾勉轻声说道。
他知道陛下要与我说亲。
他与我不可能。
“他当然在。他不在，朕怎么知道要调你主持漕运？”顾勉这话说得好生奇怪。
我终有一日要亲眼见他娶妻生子，与我再无可能、毫无瓜葛。
一想到这，顾勉心中便如刀绞，直叫他呼吸不得。
他闭上了眼，突然直接跪下，伏在地上：“臣心悦殿下。”
什么东西？皇帝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心悦谁？”
“臣，心悦殿下。”顾勉直起身，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
就让我自私最后一回吧。
“顾勉！你好大的胆子！”
皇帝勃然大怒，豁然起身，拿起茶盏就砸了下去。
顾勉不敢闪躲，被茶盏正中额头，鲜血顿时淌了下来，沿着脸往下滴落，落在官袍上、地上。
和他的心里。
话已出口，既成事实，再无回头的可能。
顾勉整个人如同坠入深渊，静默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死亡判决。
他闭了闭眼，背挺直地立在那，整个人动都不敢动，也没有说话。
皇帝气得咬牙切齿，指着顾勉，恨不得要把他直接吞下。
“你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