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枝——
第二天,和秦友誓约定的跑步时间到了,她还没起床。秦友誓到楼下没看到她,只好给她打电话。她眼睛浮肿,实在不想睁开,情绪不好也不想勉强起床,于是借故说不太舒服就爽约了。
她都已经不记得,昨夜崩溃之后,她是怎么再次入睡的。
思绪迷迷糊糊地进行着,又被她强制阻止。她害怕自己继续想下去,思绪失控后,又在记忆的伤城里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她困倦得没有力气苏醒,却也不能平静地入睡,一直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中煎熬。
不知浑浑噩噩地过了多久,秦友誓的电话再次响起。
“我给你买了早餐,你准备一下起来,我们五分钟后楼下见。”
她慢吞吞地磨蹭了十分钟才下去,看到秦友誓坐在楼下的花圃边上,神情有些无趣。
她忽然觉得对眼前这个人很是抱歉,自己总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从来没有想过要顾及秦友誓的感受。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用活跃的腔调说:“你给我买了什么呀?”
秦友誓抬起头,笑道:“牛奶、鸡蛋和馒头,还有豆浆、炒粉和白粥,你想吃什么?”
她坐在秦友誓旁边,把小脑袋靠在秦友誓的肩膀上蹭了蹭,又蹭了蹭,想对秦友誓表示感谢,也想借着秦友誓的肩膀安慰一下自己。
“怎么了,突然跟只小猫咪一样粘人。”秦友誓温和地笑着,好像远方初升的太阳那般,让人舒服。
“没事!”
他们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静静地吃起早餐。
好像食物来得太晚了,她虽然把胃里填得饱饱的,胸口却仍然觉得空虚,那道打开黑暗的裂缝,似乎还没有缝合起来。
这才一大早的,她就像一朵被晒蔫了的花儿,无精打采、无欲无求的。
秦友誓早就发现她的不对劲,可是问她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她总是说没事,多一句话的解释都没有。
“我们去图书馆看书吧。”她说着,也不等秦友誓答应或者不答应,便起身先回宿舍准备了。
她现在实在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但是她想,也许去看看小说,转移开了注意力,她就可以忘掉昨晚梦见的种种,也能快点从这种死气沉沉一般的情绪中走出来。
她特意带上秦友誓送的精美项链,林池送的简单款手表,又换上张叶送的新款包包,还穿了秦友誓给她买的第一条花色连衣裙,企图用这些光彩夺目东西把她勾引得振奋一些。
她对着镜子的时候,心情确实是好了不少的。
走到楼下的时候,秦友誓忍不住伸手触摸她的额头,“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没有。”她矢口否认。她总不能承认自己就是无事生非,自己把自己困在郁闷的情绪里,结果就跟掉进了沼泽里一般,不能随便乱动,一动,则陷得更深。
到了图书馆,她找了本武侠小说来看。她想,武侠的江湖,剧情跌宕起伏,而且快意恩仇,肯定很快就可以把她给振奋起来的。
她好像挑选到了理想的小说,男主出身名门,武学天赋极高,成年后便开始到江湖上历练,除恶惩奸、锄强扶弱,爽吧!然而,她看得实在太快了,很快就看到男主因为过于招摇得罪了不少人,明知道家族世仇要向他们家报复,可他偏偏被自己得罪的人缠上了,赶不及回去支援,他的家满门都被杀害了,鲜血染红了山庄门前的河……
这……也太惨了吧,她气得差点把小说给丢了,赌气不再看下去。
秦友誓发现她的怒气,“我们去吃饭吧,我都饿了!”
吃完饭,还给她买了雪糕。
她看到雪糕居然也来气,于是狠狠地咬了一大口,牙齿差点没冻掉。秦友誓被她惊得一愣一愣的,实在想不通,她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跟换了个人似的,不是闷闷不乐,就是莫名发火。
她在前面闷声走着,秦友誓像个小跟班似的,在后面默默跟着。
她忽然停住脚步,秦友誓也赶紧刹车。
中午的太阳,阳光十分刺眼,气温异常燥热。整条道路上没有风,虫子在草丛里聒噪地叫着,即使走着树荫下,也不能让人觉得稍微凉快一点。
之前,有秦友誓作陪,两人嬉笑欢乐,她从未觉得有现在这边烦躁过。
记忆在恍惚中渲染而来。她依稀记得那天,她回家的下午,天气也是现在这般,烈日高照,刺眼的阳光晃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她不愿意继续记忆下去,可是所有的焦躁不安,就像梦里的那样,叫人无能为力。
她忽然快步走起。
秦友誓在后面叫道,“你要去哪儿?”
她没有回答,干脆跑了起来。
她终于看到了水。
湖里的水。
可是湖里的水为什么纹丝不动,犹如她如死灰一般的情绪?
湖里长了不少水草,湖边又有绿树作衬,湖水一片青翠,失去了水原有的清凉与透彻,连偶尔上来冒个泡透透气的鱼儿都没有。
她捡起一颗石头丢进下去,湖水终于发出“嘣”的一声,可是声音有些沉闷,不是她记忆力的清脆。她记忆力的水,应该是跟林池一起去乡下玩的河水那般,活跃、欢乐,而不是现在这湖水这般,烦闷、沉闷。
她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当空的烈日让她无法招架,黑暗中的怪物趁机在召唤她。
“别再挣扎了,进来吧,我这里的黑暗才适合你,外面明亮的阳光不属于你的,你迟早招架不住的!”
怪物不断地把烦闷的情绪源源不断地输送给她,烦闷得让她透不过气来。
她无力地挣扎着,又觉得自己当真畏惧这炎炎夏日,尤其是回想起,那个她请假回家的下午,那天的阳光也像今日这边刺眼……
“杨枝,杨枝,你是不是中暑了?”秦友誓摇晃着她的肩膀。
她恍惚回过神来,不知该摇头还是点头。
喝了些冷水,她才感觉好些。
秦友誓想带她去医院看看,她坚决不肯,她相信,没有人比她更知道她的症结所在。她现在很矛盾,暂时没有告诉别人的打算。
回去作了个午休,晚上她依旧坚持到酒吧唱歌。以为唱歌可以让她释放,结果连她自己都察觉到,她的歌声,比之前来得更加悲凉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