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些无话可说的室友,她不想那么早回去,只好又到运动场上找一个最暗的角落坐下。
她明明怕黑,黑暗让她联想到很多东西。可是有这么多的空间给她选择时,她却偏偏选择最黯淡的位置,因为她不想不引人注意。
她想起以前在同一所中学的时候,林池就很受欢迎,男生喜欢和他做哥们,女生则偷偷地爱慕他。
那时候网络通讯还没有现在这么发达,同学之间喜欢信件交流,暗恋与表白大多数也跟着流行写情书。那时候的女生也大多数比较羞涩,不敢亲自送情书,所以喜欢托别人帮忙。
如果一封情书是要给林池的话,那自然是请杨枝最合适,因为那时候众所周知,她是最靠近林驰的人,是被林池疼爱得像公主一样的妹妹。
第一封情书,是她的一个同班同学写的。那天体育课,那个叫陈佳蓓的女生拦住她说:“林杨枝,把这封信交给你哥哥。”
陈佳蓓的成绩很好,说话总是带着一股傲气,所以杨枝并不想搭理她。
接着那个陈佳蓓又说:“你成绩这么差,要想继续留在本校念高中,恐怕有点难吧!”
那时候她有林池哥哥的宠溺和保护,有着恃宠而骄的资本,自然也骄横些,直接就怼回去说:“那关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的事!”陈佳蓓说,“但是我的成绩好呀,我可以教你呀!”
她想想,要是考不上本校的高中,就不能追随林池哥哥的脚步了,于是她就“屈服”了,回到家楼下就把信件递给林池。
“这是什么?”林池并不在意。
“信呀,我们班的陈佳蓓叫我给你的。”她说,“你快拿着吧。”
“上面写了啥?”
“我怎么知道呢?”
“拆开看看呗!”
“这是给你的,要拆也是你拆。”
“我才懒得拆。”
看到林池一点都不感兴趣的样子,她心里有些得意,忍不住继续诱惑说:“你就不想看看?她可是我们班学习成绩最好的女生,长得也很漂亮。”
林池锁好自行车,直接上楼去了。他看起来有些生气,因为平时他都会催促杨枝先走的。
第二封让杨枝传递的情书,是一个师姐交代的。那个师姐看起来酷酷的,有些社会气,她心里有点怂,不敢不答应。
可是林池还是对此置之不理。她就纳闷了,林池身边的哥们都是以有女朋友为荣,林池哥哥怎么就不开窍呢?
“哥,你就看看吧。”她不怀好意地怂恿说,“那个学姐跟你挺像的,都是酷酷的。”
她再次把信封递到林池面前。谁知道,林池当即一个酷酷的转身,美妙地躲开了。那一瞬间,她有点蒙圈,第一次觉得她的林池哥哥帅呆了。
也许就在这一刻,林池在她心目中的位置就不再是哥哥这么简单了。
第二天那个学姐来问她,情书的情况。她看到这么社会的学姐,实在是不敢说实话,只好撒谎说:“我哥哥说,他现在不想谈恋爱,他只想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
当时那个学姐的表情,可生气了,她真害怕学姐会揍她一顿,或者去找林池的麻烦。不过从那以后,那个学姐就再也没有搭理过她。
收到第三封转交情书的那天放学,她坐在林池的自行车后座上,忍不住打探:“哥,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呀?”
林池很义正言辞地说:“小小年纪,整天喜欢这喜欢那的干嘛?有那帮别人传信的功夫,还不如好好学习!”
她轻轻叹了口气,小声嘀咕说:“没办法呀,她中午的时候给我买了一个冰激凌,吃人家的嘴软……”
林池突然一个急刹车,她措手不及,小脑袋直接撞击到林池的坚实的背上。
“哥,干嘛?”她歪着脑袋问。
林池丢下一句:“在这儿等着!”便走了。过了一会儿回来时,手中多了一个冰激凌,是她喜欢的巧克力味。
他把冰激凌塞到杨枝手中,霸气地说:“以后想吃冰激凌,哥给你买,不要当别人的传递员了!”
杨枝点点头,心里却偷着乐。冰激凌吃完了,下次还是接着帮别人拿信。只是林池依旧不拆不看。
那些林池叫她丢掉的信——情书,她一直偷偷放着,在某个周末的下午,林池出去打球了,她一个人闲来无聊,便统统打开来看了。她本来想帮林池看看,哪一个女生写得更加情真意切的,可是,看着看着她就笑了。她觉得这些女生都不了解她的林池哥哥,只是一味地说林池哥哥的有多帅,
她这一笑,刚好被林奔哥哥发现了,林奔当即就把所有的信拿走了,厚厚的一沓,也不知道被丢哪儿去了。林奔哥哥可不像林池哥哥那般活泼开朗,所以林奔不说,她也就不敢问。
想起这段记忆的时候,她的嘴角泛起浅浅笑意。
那时候她的林池哥哥多酷多霸道,放着那么多可爱的女生都不为所动。可是如今呢,林池哥哥已经会哄别的女生开心了,他的眼中也不再只有她这个妹妹了。
她抬头仰望天空,依旧没有星星和月亮。黑夜的天空泛着一种奇怪的红色,暗沉的,却又透亮着,好像另外一个时空。她的思绪在隐约的云痕中游走,一步一步浮想联翩。
黑与红的夜色交错幻影,勾勒出一幅幅奇怪的图案,她看到有马儿有战场有被踩踏的花儿还有浴血奋战的勇士……血,她看到鲜红的血,忽而想到母亲身上的血,林父手中的血,还在地上蔓延的血痕,眼前的画面突然变成三年前那天,那个她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画面……
她企图忘记,企图不去想象,企图把眼睛闭上不再看这诡异的红色以及那些令人窒息的画面,可是她好像被点了穴道一样,嗫嚅着,害怕着,却无法动弹。
她的内心在苦苦挣扎着,体内的困兽在蠢蠢欲动。
她十分讨厌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明明想有所改变,偏偏无法控制自己……
突然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喂,这天空好看吗?”
那人在她的身边坐下,有意无意地用手中的篮球撞了她一下。
她猛然惊厥了一下,似乎回过魂来了。
那人还说了句什么,她完全听不进去,赶紧起身,落荒而逃。
她只希望那个人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是无意间打扰到她而已。
后来的后来,她才知道这个人叫做秦友誓。这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