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耿与杜培泽对视一眼，随后不约而同地看向那块U盘，心里的紧张溢于言表，都许久不敢说话。
只要U盘内容真如陈琦所说，那么郑耿现在可谓是已经攥住了全市甚至全省领导班子的命根子，说是足以颠覆整个省里的格局都不为过，不得不得到重视。
先前的监察组下来，主要目的也就是打打苍蝇，都知道只凭这些人来是不可能把害虫除干净的，这只是个下马威，既是杀鸡儆猴，也是给人民看看他们工作的态度。
之所以搜集证据苦难重重，绝大部分原因就是多数人怀疑打击力度不足，害怕事后报复，不敢举报提交证据。
谁赢他们帮谁的道理每个监察组的人都心知肚明，所以，先做出些成绩非常重要，让想举报却不敢举报的人们看到他们行动的决心，才能更加有效的接到证据。
真正的杀招，是下一次的大型的暗访和调查，等那些真正的大老虎们放松警惕，证据得到补全，就是大清洗的时候。
如今，打虎行动还没开始，关键证据就这么被送到了郑耿手里，是这么多年老刑警的职业素养让他没有当场掐自己两下确定这不是梦，毕竟这太不可思议了。
一阵沉默后，郑耿起身，拿起自己的手机，走到窗边，拨了一通电话出去。
“诶，苏科长，你们信息科现在忙吗，能不能找个人来下公安这边，有个东西要麻烦你们帮我看看。”
这U盘的价值不可估量，郑耿也不敢妄下定论，还是先检查一遍他更放心，至于为什么不在公安局当场检验，自然还是郑耿怀疑这里面有某些人的眼线，这种重要材料，还是交给自己手底下的人他更为放心。
“郑队长，我人都在这了，你觉得我有必要给你假材料吗？要是里面的东西有问题，我能逃得掉？”
陈琦当然明白郑耿这通电话的意义是什么，故而有些不悦，他今天选择来到这里，把U盘给出去，就是打算和孙德彬来个玉石俱焚，结果到头来却没人信他。
“琦哥，你别生气，我和郑叔叔一定是相信你的，不然你昨晚上也没必要帮我，只不过这毕竟是牵涉到整个省里的大事，中间涉及很多程序，也不是郑叔叔一个人能拍板的，所以才只能先把你的材料保存好。”
为防止气氛变僵，杜培泽赶忙帮着郑耿开脱，安抚陈琦情绪。
有昨晚的突然帮助，以及现在的这段如同自首般的谈话，杜培泽和郑耿对陈琦的怀疑度已经降到最低了，但郑耿必须时刻保持谨慎，尤其是现在的关键时期。
并且，杜培泽说的也不无道理，在第二轮抓捕之前，他们不能打草惊蛇，这份材料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包括鉴定，审查，求证等行动都需要时间，绝不能贸然行事。
“我也是按规定办事，烦请见谅。”
看着陈琦表情平和些了，郑耿也就顺着杜培泽给铺的台阶往下说，虽然杜培泽平日里在外面不怎么说话，不过光凭他的观察力和思考能力，确实能帮上不少忙。
“我要做的就是把证据交给你，剩下的你怎么做和我无关，但我只有一个要求，必须让孙德彬得到报应。”
陈琦其实也清楚，这里可不是能任着他发脾气的地方，更何况以他的身份，能安稳的坐在这里和警察交流，已经很不错了，只是陈琦还保留着的那些傲气让他接受不了这样的怀疑，维护自己的尊严罢了。
“你放心，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所有犯罪分子一定都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你提供的证据我会多加注意，只要证据确凿，在成功抓捕犯罪分子后，一定给你答复。”
就算陈琦没有要求，逮捕孙家父子的事也一直都是郑耿的心结，让他们受到法律的严惩也一直都是郑耿的目的，所以这次的承诺，郑耿给出的十分果断与坚定。
“琦哥，你放心吧，他们作恶多端，遭报应是迟早的事，他们欺负过那么多人，最后一定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的。”
或许在不久前，杜培泽还在怀疑他们是否有能力与孙德彬父子对抗，但现在有了陈琦提供的证据，杜培泽的信心也被重新点燃了，他明白，他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好了，这件事我回队里之后会认真对待，现在我还有另一件事要问你，你说的人口档案泄露案与你有关，可以聊聊吗？”
要知道，这件事就发生在两个月前，存放着全省所有人口档案的主机防火墙受到不明攻击，在极短的时间内防火墙就被打开了一个漏洞，里面的信息被全部窃取。
事后局里几乎动用了全信息科的力量都没能查清攻击来源，以至于一直到前段时间监察组下来，这都是全省警察系统中放在首位的大事，就为了找到这个未知的攻击者。
这件事，郑耿自然也有所参与，所以在听到陈琦主动承认他就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时，郑耿有些惊讶，让整个省里都束手无策的人竟然这么年轻，而且竟然会愿意主动自首，目的就只是为了帮助抓捕孙德彬。
第一时间，郑耿认为可能是陈琦受人胁迫，主动顶罪，所以并没太过认真。
可看着后面陈琦说话的态度，包括交到他手里的这份U盘，又让郑耿不得不重新思考陈琦是否所言非虚，毕竟如果那个攻击者真的是陈琦，那么拿到孙笑川的犯罪证据对他来说也着实是小菜一碟。
“当然，不过聊这种话题，继续在会客室，就不太合适了吧。”
早在想好来到这里，并且交出证据的那一刻，陈琦就已经做好了面对这个结果的准备，哪怕清楚他即将面临的可能是长达十年的牢狱之灾，但为了与孙德彬鱼死网破，他也愿意承受，不过都是罪有应得而已。
说完话，陈琦自己就站起身走出会客室了，并且十分自然地将眼光投向了审讯室的方向，这是他一开始就准备去的地方。
要说受到冲击最大的，还得是一直作为旁观者听完了全部事情的杜培泽。
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想到他所住的出租屋楼上，竟然住着一个犯罪嫌疑人，还是让整个省里都束手无策的那种。
在杜培泽的印象里，陈琦最多也就是看上去有些不好相处，但怎么说也想不到罪犯身上去啊，更何况他昨晚上还帮过自己。
“那你就先直接去里面的影像室，把你昨晚上经历的，听到的，看到的，全部都一字不漏的和里面的哥哥姐姐说清楚，我先把这件事情处理完。”
不容杜培泽对陈琦的身份产生全新的认知，郑耿便告诉了杜培泽接下来他需要做的事情，反正关于录像的事，郑耿也早已经给局里的人交代过了，杜培泽能处理的来。
相较于这件事，明显是陈琦身上的案子更值得郑耿在意，这段时间里，为了破这个案子已经浪费了不少人力和资源了。
杜培泽没多过问，这种事情也确实用不着郑叔叔全程跟着，便顺着郑耿的指引去到了影像室，而他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有几个人，正观看着屏幕上的影像，而杜培泽一眼就看出，那正是昨晚自己经历的事。
这边，杜培泽事无巨细的将昨天晚上他们回家后，从听说周奶奶失踪一直到最后把莫筱冉送往医院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部配合着他的录像讲了出来。
另一边，陈琦要求只能留郑耿一个人审讯他才愿意把所有事情说出来，郑耿自然也答应了他的这个要求，将其他人都转移到观察间，只留自己一个人审讯陈琦。
等到其他人都从房间里离开，陈琦也放松了许多，轻描淡写地告诉了郑耿他做过的所有事情，而这些话也全部被观察间里的人记录了下来，保存作为证据。
从陈琦的话里，郑耿了解到，陈琦其实本身并没有什么很强烈的犯罪动机，一切的起因都只是他喜欢编程，并且善于寻找各类网络防火墙中存在的漏洞。
希望将爱好变成事业的他很快研发的一款程序，通过他的程序就可以十分简单的检查出防火墙中的漏洞。
当然，简单的发现漏洞自然满足不了陈琦，而修复漏洞是个大工程，为了梦想已经入不敷出的陈琦需要赶紧创造收入，所以他选择了比起修复更加容易的攻击漏洞。
可也正因为他的这个决策，多家网络公司因为惧怕触犯法律，而不愿购买他的这份程序，执拗的陈琦也不愿意修改自己视若珍宝的程序代码，反过来说是公司不识货。
终于，有一伙人找到了他，并且声称对他研发的这项程序十分感兴趣，愿意给他一笔不菲的资金买下他的程序，但有一个条件是必须先将程序的能力对他们进行演示。
认为自己的才能终于得到赏识，并且已经有些揭不开锅的陈琦完全没有多想，当即接受了对方的要求，按照他们给出的步骤运行了自己的程序。
可当一份记录着全省人口状况的名单出现在他面前时，陈琦才意识到自己闯祸了。
幸而陈琦明白使用程序攻击防火墙有风险，所以他一早就考虑好了程序的隐蔽性，而且他还留了一手，攻击后拿到的文件只有他能打开，其他人根本拿不到这份文件。
但即便如此，攻击警察局防火墙并且窃取文件的罪名他已经无法洗脱了，对方这时也才暴露自己的真实意图，那便是把陈琦和他们绑在一起，威胁陈琦为他们做事。
而这群人的真实身份，自然不言而喻，正是孙德彬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