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岐镇的人说,冯振东一个教书先生出身,在宣传部门写个报道还行,当基层党委书记,不行。更何况,浊岐镇又是田县的东南门户,位于南山北麓、达摩岭南侧,以溱河、黑马河两条狭长河谷地带为主体,兼辖着一些低山丘陵地带,东西狭长三十多公里,南北时宽时窄,随着山势再变化,东南接正县之地,南山之阳则是玉县了,北侧是隗镇,西侧是阿镇,经济条件全县倒数,人民生活并不富裕,根本不可能与临近的隗镇、阿镇等中原名镇相比,生活水平相差很大。而穷则生变的前一句,现在人大多忘记了,那就是“穷则生乱”,也就是人们土话说的,穷山恶水出刁民。
其实,这句话用在浊岐镇,也有不对的地方,这里是经常出一些刁民,但更多的则是走出这块土地成就大事的人,从解放前的苏家,到现在的苏家,还有几个外出的企业家,都又说明了另外一个问题,刁民里面不乏有能人,民不怕刁,怕其愚,怕其懒,怕其不开化,更怕其一直刁下去,杨炉生就是这样一个刁民。
杨炉生,一听这名字,大概就知道他的岁数了,是大炼钢铁那年生的,三十多岁。杨炉生的家,就住在浊岐村黑河湾村,所谓的黑河湾,是一路向东流淌的黑马河遇到了河谷里平地而起的一座颇具突兀之势的小山,名叫浊岐峰的,而转了个弯,向北绕过浊岐峰,一路西北,直取溱河,与田县、正县交界之处的双流寨村合流,进入正县境内。
黑河湾村的村民多数不姓杨,而姓朱,姓杨的其实就是杨炉生和他叔家两户,这个杨炉生并不简单,别看他家人少,却因为嘴皮子上功夫了得,而成功地当上了黑河湾村的生产队长,领着一百多口子过日子。由于黑河湾地处河湾之处,土地肥沃,而且能浇上水,因而,日子过得还算舒坦。可这两年,本来过着舒坦日子的黑河湾村群众和他们的队长,却又感觉到不舒坦了。
黑河湾村村民和他们的队长杨炉生感觉到日子不舒坦的事,是因为前任书记赖孟之引起的,说起赖孟之,不得不说说赖夫之,其实他们两个真的没有关系。赖孟之家是无梁无梁镇的,而赖夫之家是雀镇的,除了同姓之外,既非同门,也非同宗。可在工作中,二人却发生了关系,赖夫之的二儿子赖国庆看中了黑河湾这块风水宝地,想在这儿建一个大型的化肥市场,独霸田县东南一隅、甚至是正县辛店镇、糊涂镇的农资供应生意。于是,赖夫之就假托二人之关系,到了浊岐,一番谈判之后,与浊岐村签订了租地合同,便动工兴建起农资大市场来。
可等到浊岐镇农资大市场建成之后,赖国庆却发现上当了,一是北边的渠凤,农资经营多年,是个老钯子,占据了溱河两岸的农资市场,延伸到正县糊涂镇、辛店街;二是这二年,辛店那边的供销社换了主任,改变了自保的经营方式,不断地利用其京广火车线上的资源,搞来大量的进口化肥,向田县农资市场展开殊死的反击,就是渠凤这个老牌农资供应大户,也感到有些吃力了;三是大家众所周知的事情,人家田县化肥厂的掌门人苏君峰可是浊岐镇当地人,一个浊岐镇,明里暗里卖化肥的,十几家,更有的人,用三轮车从化肥厂找人批上一车肥料,拉着往乡下送,这样下来,哪儿还有什么生意?
如此一来,自以为是市场经济经营专家、改革专家的赖夫之觉得打了自己的脸,急忙改变策略,把这个大市场的投资作价出售给了浊岐镇供销社,美其名曰“浊岐供销农资大市场”,赖国庆倒是成功脱身了,而且还大赚了一把现大洋,可浊岐供销社却被抽空了,整个收入,不足以支付信用社贷款利息,自身发展的一百多万元社员股金也全部抽出来给了赖国庆,社员来取钱时,也出现的兑不出现金的问题。
虽说上述问题还对黑河湾群众造不成多大的影响,即便是取不出来的股金,那也是个别村民的事。可是,数十亩良田的租金却落了空,是不争的事实,找当时签合同的赖国庆,人家说,资产划拨给浊岐镇供销社了。找浊岐镇供销社,人家哭着说,我们接个鳖孙拙子,饭都快吃不上了,哪儿有钱给你们啊?找镇里赖孟之,赖孟之说,我也就是个媒婆,你见过媒婆上床的吗?
杨炉生找不到人要租金,老百姓可不客气,就骂他,他被骂恼了,就到供销社骂,就到镇政府骂,派出所来人,就把他抓了,虽说不判刑,可是关两天还是有的。后来,杨炉生便学会了上访告状,从镇里告到县里,从县里告到市里,告到省里,惹起了众怒,于是便又抓他。他出来后,于是又向上告。如此几年下来,队长也干不成了,家里的地也荒了,他也成了田县有名的上访户,戴上了“特别关照户”,“国家重要活动期间临时管控分子”、甚至是“间歇性神经综合征”等桂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