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龄并不大的颍镇党委老书记郑风颂还是出面了,虽说他是郑冠旦的侄子、也是陈洪伟的女婿,他老婆叫陈建丽,是田县公安局常务副局长、主持田县公安局全面工作的陈建斌的亲姐姐,也是陈坤的堂姐。可是,他找陈建斌却不是说妹夫陈坤的事的,而是说一个和他并无关系之人之事的,也就是田县人常说的管起闲事来了。
原来,颍镇有个煤窑主叫苟正松,和年轻的老书记郑风颂关系最铁,来往密切,他有个儿子叫苟三娃,当兵复员后被郑风颂安排到颍镇党委办公室工作,并很快提拔当上了副镇长,进入了仕途。而苟三娃最好的战友便是楚文革,两个人是一个班的战士,住的是上下铺,在部队是相互照顾的铁哥们,回到田县工作后,来往也最多。因而得知战友楚文革情况危急后,苟三娃第一个便想到了战友赵新亭,他是县委书记郑冠旦的女婿,解救战友楚文革,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可没有想到,赵新亭却拒绝了他,并没有说什么官方的话,也没有说自己能力不行,就是直接拒绝了他。
没了出路的苟三娃自然想起自己的顶头上司郑风颂,他不是郑书记的儿子,可却是亲侄子。郑风颂听了,很为难,他知道,现在叔叔家里,充满着火药味,随便一个火星,都能把这个家庭给引爆了,在这个时候,还是不去讨这个没趣好。至于重新把他踢给赵新亭,他也不想让苟三娃去吃这趟回头草,其实,赵新亭不答应苟三娃的原因,恐怕和自己是一样的。郑风颂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到小舅子陈建斌这儿探个底再说。因为经手办理此案的隗镇纪委书记阎成,是小舅子陈建斌在城关派出所工作时的老上级阎国庆的儿子,和陈建斌也是挺熟悉的关系。而且,陈建斌和王南旺等人的关系,他也是知道的,在郑风颂看来,攻击楚文革的一方,也就是以渠凤为代表的王家,已经大获全胜了,没有必要在最后关头,一下子打死对手楚文革。
三个人在陈建斌办公室坐了良久,陈建斌也认真听了姐夫的想法,最后问了一句:“姐夫、三娃,你们救一个和自己并不相关的人,图啥?是打抱不平,还是图江湖义气啊?利益,楚文革是不可能给的,他的钱已经花得如同片锣(田县方言,没影儿了)一般,即便是他出来了,就他那能力,也不可能创造出什么财富来。这家伙,是个赌徒,更是个色鬼,我们抓嫖、抓赌时,他是常客,在这上面,没少花钱,听说连他爹的工资都偷花了,跟这样的人讲义气,搞感情投资,那简直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事。你说,你们救这个人,干啥?”
郑风颂还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他只是觉得自己和苟正松的关系太铁了,而苟三娃提出这件事时,他没有推脱的理由。苟三娃见陈建斌也有向外推的意思,便说道:“陈局长,你说得对,我想救他,其实就是为了利益,这个家伙,打着我们是战友的旗号,说是要恢复他们那个烟棉加工厂生产,需要短期内投入流动资金三十万元,我想都没有想便给他了。这要是把他抓了、判了,那至少也得十年以上,到时候,我这钱也就要打水漂了,你说,我能不急吗?这钱,咱弟兄们要回来了,喝酒,也比让他糟蹋了强啊。我听说,这小子的钱,在他那个相好的,也就是张金霞的存折上存着呢。”
苟三娃终于说出了实话,陈建斌和郑风颂都笑了,陈建斌说道:“原来还真是利益上的事,这事,我可以给你问一下,喝酒的事,你来定。”说着,便拿起了办公桌上的电话,拨通了隗镇纪委办公室。
接连打了两次,那边才有人接过了电话,说是让他等一会,阎书记这边有个客人正在说事,一下子激怒了陈建斌,他说道:“什么客人啊,快叫阎成那小子接电话,就说我是陈建斌。”对方从他的电话尾号是“110”中,大抵已经知道了他是什么人,又听报出了大号“陈建斌”,便不敢挂断电话,急忙跑了出去。电话听筒里一片吱吱乱叫的杂音之后,阎成跑过来接着了电话,说道:“斌哥,有何吩咐?我这儿,已经开战了,把咱家的小雪同志都调过来了,正要向你汇报呢。”
陈建斌愣了一下,说道:“少给我油嘴滑舌的,给我说说楚文革,是怎么回事,调查进展到哪一步了?”
阎成继续笑着说:“这不正说着他的事的吗?”阎成说着,停了下来。电话听筒里发出细微的响声,应该是用手捂住了,过了一会,又有关门的声音,似乎是阎成把办公室的工作人员给赶了出去,这才松开了手,说道:“他的事情,很简单,不用怎么落实,大吃大喝花了公家十几万块钱,账面上的钱,十几万也不翼而飞了,正在审讯着他呢。”
阎成压低了声音,说道:“县纪委的邵献洲常委来了,让加快速度,赶快结案,该处理处理,该移交移交。可县社那边,赖夫之却来要人了,说什么那钱才从公款中支出不到两个月,是临时挪用了,算不得贪污,只要他退了,根本够不着处分的。还说,人是他们的人,我们没有权力处理。”
陈建斌说道:“就这么一个小人物,竟然搞出如此大的动作来,还惊动了县纪委,他老赖也关心上了?他们供销社的人啊,就是想要钱。兄弟,我给你说,那钱,就是退了,上缴国库,也别给他们,平常扣屁股眼子唆指头的,对外人吝啬得很,关键时候,却又跳出来想要钱,真不知道丢人几个角儿。”陈建斌不知道为何对赖夫之有如此之大的意见,竟然教导起阎成和赖夫之对抗起来。看来,总会有原因的。
“那事,兄弟岂能不知道,只是现在又热闹了起来,楚文革的老婆陈小纹打上门来,抓住了张金霞一顿好打,说是她教坏了自己的老头,还非逼着她交出自己男人的钱来,交给公家,放他男人出来。嘿嘿,这可属于治安案件,兄弟我没有办法啊,也只好把小雪妹妹请过来了。”阎成那边说着与案情无关的话,声音也就大了些。
“对了吗?哥哥就是要找这个人的,这个张金霞,还牵涉着另一件刑事案件,让雪飞把人给我抓起来,送到田县看守所去。奶奶的,这真叫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偏来投。”陈建斌突然改变了口气,如同破获了一件重大案件一样高兴。阎成那边,也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这才挂断了电话。
在旁边听着的郑风颂、苟三娃两个人,一头雾水,陈建斌已经站起身来,对苟三娃说道:“哥,给你要钱,你,管哥喝酒,这生意,咱哥俩做定了。”郑风颂和苟三娃这时候才明白了过来,三人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