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凄惨
没多久,五师兄便带二人走到一个山洞前,那洞门口有一石碑,上面刻着:“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往返千里,插翅难飞。”
水兰心看到这十六个字不由打了个寒噤。
陆明便好像没看见一般,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五师兄道:“张风。”
陆明微微一笑,道:“好,我记住了,你歇着吧。”说着在张风睡穴上重重一点,张风便倒了下去。
水兰心冷道:“不杀了他么?”
陆明道:“用不着杀他。他醒过来已经是一个对时之后了。”
二人沿着山洞往里走,这山洞居然没有任何分叉口,应该不是天然形成的。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面豁然开朗。
出了洞,便看到一大片树林,树林旁也立着一条石碑,上面只有五个字:“千里往返林。”
陆明道:“进吧。”
水兰心道:“不回去找那个张风带路么?”
陆明淡淡道:“不让他带路反而安全一点。我不想拉别人一块死,也不想让别人拉着一块死。”
二人走了约莫一个时辰,陆明突然顿住。
水兰心道:“怎么了?”
陆明道:“你看这棵树,刚才咱们才看见过。”
水兰心道:“这棵树跟别的树没什么不一样啊。”
陆明摇头道:“这就是刚才咱们经过的树,不然咱们再走一次。”说着,抽出剑来在树上刻了一个十字。
果不其然,走了一会儿又看到这棵树了。
水兰心鬓角微微渗出汗来,道:“这怎么办?”
陆明反而不走了,四下打量一番,索性坐在一棵树下闭目养神了。
水兰心看着陆明这样,道:“你不会想在这儿等死吧?”
陆明摆了摆手,水兰心便不说话了,也坐了下来。
这一坐,便坐了足足一个时辰,陆明站了起来。
水兰心道:“想通了么?”
陆明诧异道:“想通什么?”
水兰心道:“你刚才不是在想怎么出这个林子么?”
陆明哈哈一笑,道:“我刚才在睡觉啊。”
水兰心怒道:“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陆明道:“我刚刚才想起来,这树林是根据一种阵法布置而来的。”
水兰心仿若看到了希望,道:“什么阵法?”
陆明摇摇头道:“不知道。世间的阵法千千万万,虽说生克原理相同,但是方位布法不尽相同,一步走错便有可能尸横此处。”
水兰心道:“可是咱们进来这么久没见到有什么机关啊?”
陆明抄起一块石头,朝天上一扔,那石块刚到树顶,就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一样,顿时弓弦破风,不知从哪里射出几十支箭来,箭箭都射向那石块。
陆明道:“想必这就是‘上天无路’了。”
水兰心道:“那‘入地无门’呢?”
陆明道:“我还没想出来。”忽然一拍脑袋,道:“我想起来了,这布阵之人还真是狠毒啊!”
水兰心奇道:“什么意思?”
陆明拿剑在地上挖了一个坑,清清楚楚地可以看到,地面上除了一层一寸厚的泥土外,下面还有一层半寸左右的白色粉末一样的东西。
陆明道:“我觉得怎么地上不是那么坚硬,原来这层泥土是后来铺上的。这种粉末叫做石硝粉,若是遇到水一激,便可自燃,燃出的火苗可达七尺,虽不长久,但要人命已经足够了。”
水兰心道:“藏在这里面,谁没事拿水激它啊?”
陆明笑道:“若是有人困在这里面好几个时辰,难免有人保不住想要方便,是不是?”
水兰心细细一想,怔怔道:“这布阵之人果真毒辣。”
陆明道:“也多亏了这个布局,我才想起来这是什么阵。原来这是个擒龙阵,上有天网使龙不能高飞,下有石硝使龙不能唤雨。故名擒龙阵。”
水兰心道:“那你会破么?”
陆明道:“破阵有些麻烦,擒龙阵分正七逆五一共一十二种,在我没看清楚是哪一种之前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水兰心道:“需要多久能看清楚?”
陆明道:“少则两个时辰,多则两天两夜。”
水兰心倒抽了一口冷气,却也没说什么。
只见陆明不停地看着周围树木,剑尖在地上不停地画着,水兰心看了一下也看不懂,索性坐下来靠着一棵树闭目休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明缓缓道:“好了。”
水兰心本已睡着,但听到陆明说话,立马一个激灵便起来了,看到陆明在地上画得乱七八糟的,有方的有圆的,还有各种阴阳卦爻符号,想来是嫌写字太麻烦。
陆明用剑尖点住一条蚯蚓一般的图形,道:“这是青龙位。”
又点住一个公鸡一般的图形,道:“这是朱雀位。”
复又点住一头肥猪一般的图形道:“这是白虎位。”
水兰心心道:“这几个图形也就玄武还像一点,不过怎么看怎么像只王八。”
便道:“不用说了,北少侠丹青圣手,所绘图形我凡夫俗子肉眼凡胎是看不懂的,你只需说出阵之法就行了。”
陆明干咳两声,道:“这是擒龙阵正五布法,又称正五擒龙阵。由朱雀位起,为景、死、惊、开、休、生、伤、杜,这正五阵便要将生门移到惊门,也就是兑位,兑为泽,利贞。这布阵之人倒是留了个生路,若是正六阵可就麻烦了。”
见水兰心听得迷糊,又道:“你跟好我。”
当即步步为营,用长剑点地,未走多久,却曲曲折折转了许多弯。
走了半天,陆明一点前面的土地,竟然将剑插了进去,口中骂道:“这杀千刀的。”
捡了一块石块,往前一扔,扔了倒有七八丈远。那石块便缓缓沉入地下。
陆明道:“这老家伙,我刚夸他心眼好,这就给我出这么一难题,敢情这人不经夸,在这落叶地下给我藏了一这么大的沼泽。”
水兰心道:“别人布阵的时候你也还没夸呢。”
陆明也不答话,拿剑在一棵树上“唰唰”两剑,足下用力一踢,便将一段丈余的树干踢了出来,那树干以上的部分直直落下顿在树墩子上。陆明将树干劈出四根宽半尺、厚半寸的木板来。
陆明将两块递给水兰心道:“绑在脚底下。”
陆明绑好了木板,道:“咱们一溜滑过去,要尽量让身子轻一些。”
水兰心脚底绑了木板,只觉得走路都费劲,哪还有余力施展轻功?
陆明一笑,扯了水兰心的手,道:“走也。”一齐朝沼泽里滑了进去。
滑了没多久,便感到木板撞到了土地。陆明轻轻一跃,便将水兰心一齐拎了起来。面前赫然又是一个山洞。
不过这个山洞门口没有石碑,只在洞口上方刻了几个字:“洞天福地。”
陆明一乐,道:“洞天福地,有意思。”
两人解了木板,施施然走进山洞。
这个山洞却是比上一个要短得多,走了一小会儿便出了洞。
出洞一看,当真是豁然开朗,遍地芳草萋萋,阳光明媚,远处青山绿水,莺歌燕舞,当真是一处世外桃源,洞天福地。
不远处正有两位老人正在下棋。
执白子的着一身白袍,须发皆白,斜眉入鬓,面如冠玉,着实朗俊。二人生平再没见过如此英姿勃发的老人。
执黑子的着一身黑袍,须发花白,一张脸已老如树皮,三缕长须随风微微摆动。
陆明心下骇然,心道:“这白发老人若有可能,最好一辈子不要惹。”
只见那白发老人讲棋子一抛,笑道:“我输了。”
水兰心细细看了那棋局,双方可以说是平分秋色,怎的就认输了?
只听那白发老人又道:“当年你破这擒龙阵用了一个对时,此番这年轻人只用了三个时辰,只是不知你是如何猜到他用的时间必定比你短的?”
陆明心道:“却原来是这俩老头那我打赌寻开心来着。”
黑袍老人微微一笑,道:“猎兄见怪,其实只因我知道这年轻人的底细而已。”
白发老人“哦”了一身,道:“愿闻其详。”
黑袍老人道:“这年轻人是我北氏之人,智慧谋略自不在话下。若是他一个人入得此阵,想必也要用一个对时,但是有美人相伴,压力自然要大一些,所以破阵也应当快一些。”
陆明听得心头一凛,暗道:“我北氏之人?这黑袍老人莫非是?”
就听那白发老人道:“此番说来,这年轻人倒是来找你的,那老朽便当回避。”
说罢,当真起身而去。
陆明正在发愣,却看那黑袍老人一指对面的石座,道:“坐。”
陆明四下看了下,想必是说自己的,便当真坐下。
二人却不说话,只是将棋子细细敛进棋盅之内。
黑袍老人也不谦让,着手下了一子。
陆明便也下了一子。
一连下了七子,黑袍老人笑道:“你这一招七星连珠不合棋理吧?”
水兰心自然是站在陆明身后,一看陆明下的白子赫然在棋盘底部摆了一排直线,古往今来却哪有此番下法?不由掩口一笑。
陆明笑道:“美女在侧,施展不开而已。”说罢,摆了摆手,水兰心便退了三步。
陆明敛了棋子,道:“棋艺之道晚辈不精,还请赐教。”
右手捏子,却是捻了个剑诀,将子在棋盘上轻轻一按,那子便牢牢嵌在棋盘上,再动不得半分。
黑袍老人道:“落子无悔,好。”
言毕也捻了一个剑诀,将一枚黑子牢牢按在棋盘上。
陆明又下一子,道:“北勿郦奇?”
黑袍老人也下一子,点点头道:“北何?”
陆明道:“陆明。”
北勿郦奇道:“年方两纪?”
陆明点点头,道:“何为逆天之道?”
北勿郦奇道:“辅以药物,言语相示,可顿生神力。”
陆明声音有些抖了,道:“心疾可愈?”
北勿郦奇道:“半愈。”
陆明道:“何为半愈?”
北勿郦奇道:“夜不安寐。延寿一纪,即便反噬,再长不过九载。”
陆明道:“普通人呢?”
北勿郦奇道:“三十耄耋。”
陆明道:“缘何滋事?”
北勿郦奇道:“有三。一、盼君一晤。二、天地不仁,我便亦行如是。三、北氏不张,我便让他张了,代代如此,天奈我何?”
陆明怆然一叹,道:“何苦涂炭生灵?”
北勿郦奇冷道:“北氏不张,何有此报。生灵无罪,亦尝此报!”
两人开始说一句落一子,后来越落越快,已将棋盘落了三分之二。
陆明手捻一子,迟迟落不下,终于道:“我败了。”
水兰心细细一看,那棋子落得全不成章法,很多子气绝而不起。
北勿郦奇道:“你这剑法若再研十年,天下便罕有敌手。”
水兰心方才明白,二人不是在下棋,却是在棋盘之上以剑法攻克相守,却为何二人另外一只手始终按在棋盘上?
陆明缓缓道:“此番不肖子想来为天下苍生求个情。”
水兰心大惊,心道:“陆明自称不肖子,莫非这黑袍老人竟是陆明的爹么?那在天境湖的又是谁?”
北勿郦奇冷笑一声,道:“他们也配?”
陆明道:“那些少年虽功夫日进千里,三十之后便如耄耋老人,父亲何苦为难他们。”
北勿郦奇道:“这些人早已死过一次,多活便是捡的,能为我所用不是物尽其用?”
陆明凄然道:“物尽其用?”掐指一算,道:“父亲尚有八年,不肖子只有五年,这代代如此之说,此后便是绝了吧。”
北勿郦奇怒道:“你不愿习这逆天之道?”
陆明道:“此法虽可延寿,却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不肖子日后便寻个清静之所,寂寥残生吧。”
水兰心听陆明说的凄惨,不禁鼻子一酸,心中叹道:“这苦命人儿为何此时还要考虑这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