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真相既然已经水落石出,可要现在就将钟氏押去衙门?”同伴之一的陈甲,见殴阳磊沉默着,没说话,便开口请示道。
殴阳磊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不,她不是真凶,她刚刚并没有说实话!”
“什么?”陈甲和另一个同伴李葵都怔住了。
陈甲突然反应了过来,“对啊,刑部转交到大理寺的卷宗上,明明说郭勇遇害当晚,钟氏并不在客栈,我们一来就到百家村去查访过,确定郭勇遇害那日,钟氏是回了百家村,当晚就住在她兄嫂家里。
可现在,钟氏却又说,郭勇遇害当晚,喝了很多酒,回到屋里,对她变本加厉地折磨。
她这前后话语矛盾,完全对不上。”
钟氏袖子里的手,哆嗦不止,却强自镇定道:“我、我当天是回了百家村,但我那兄嫂对我向来刻薄,我因为没给他们带银子回去,他们便半夜将我赶了回来。”
殴阳磊冷笑,“但百家村距离红叶镇,并不近,等你半夜回到镇上时,天都亮了,而根据仵作所提交的验尸体公文,郭勇应该是死于夜里的丑时末。
另外,你前头还说郭勇根本就不行,既然不行,那你有了阿祥的孩子,郭勇又怎么可能不怀疑,还叫你顺利生下来?若我猜得没错,你跟阿祥的奸情,郭勇应该是早就知道了,孩子能生下来,也是经由郭勇同意的。”
陈甲和李葵听后,俱是恍然大悟,“大人说得没错,郭勇既然不行,那肯定知道钟氏怀的孩子不是他的,可他还是让钟氏生下了孩子,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这是个好问题。”殴阳磊看着钟氏瞬间惨白的脸,以及阿祥死死抠着地板,连渗出了血迹,都浑然未觉的样子,突然替他们感到悲凉,“郭勇不能人道,所以心里扭曲,便夜夜折磨虐打钟氏,他应该是很早就发现了钟氏和阿祥的奸情,却并未声张,而是任由二人继续私下往来,等到钟氏有了身孕后,便拿她肚子里的孩子,威胁二人,迫使二人对他言听计从。
本来刚开始只有钟氏一人被虐待折磨,却因为钟氏有了身孕,阿祥也成为了他发泄的对象之一,甚至,阿祥所受到的羞辱,在钟氏之上。”
陈甲和李葵听得瞠目结舌。
就在这时,殴阳磊突然快步走到阿祥面前,并一把扯开了他的衣襟。
两个同伴立刻失声叫了出来,“怎么伤成这样?”
只见阿祥露出的胸膛上,同样没有一块好肉,甚至比钟氏的更为恐怖。
新伤叠旧伤,加上没有处理妥当,有些地方都溃烂流脓了。
殴阳磊虽然猜到了是这个情况,但亲眼目睹,也是吃惊不小。
原本颓然的钟氏,突然挡在了阿祥面前,情绪也变得再次激动起来,“大人,我才是真凶,是我杀死郭勇的,跟阿祥无关!”
“不,你不是。”殴阳磊摇头,目光看向阿祥,“他才是真凶!杀死郭勇的,也是他!”
钟色气急怒喊,“大人怎么能胡乱冤枉人?阿祥不是真凶,真凶是我!”
这时,阿祥突然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她,“小翠,你何苦呢?杀死郭勇的人,明明是我,大人并没有说错。”
“不是的、不是的……你才没有杀死郭勇,杀死郭勇的人是我,是我,我才是真凶!”钟氏拼命摇头否定。
阿祥苦笑着,将孩子塞回到她怀里,“小翠,别再说了,这位大人明察秋毫,你骗不了他的。”
钟氏哭得泣不成声,用力捶打着他,“你为什么要说出来?事情本就是因我而起,你都是为了我啊。”
阿祥任由她捶打,叹着气道:“杀人抵命,天经地义,我们已经做错了,害那位军士蒙受了不白之冤,替我背上杀人罪名,我们不能再错下去了。”
钟氏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泪流不止。
殴阳磊看向阿祥,“你能这么想,说明你的良心,并没有泯灭。那你现在可以将事情的真相,原原本本地说出来了么?”
阿祥目光转向钟氏,眼睛里藏着深情,半晌,才开口道:“我与小翠,是同个村子的,我们一起长大,是青梅竹马,早已私下里约定好了要成亲,可惜,小翠的爹娘早逝,当家做主的是她的一对兄嫂。
她兄嫂惯来贪财,小翠刚满十五,便迫不及待地将她卖给了镇上的地主当小妾,全然不顾小翠的苦苦哀求。
我为了攒足聘礼,外出去做活了,等我回来时,木已成舟。
我虽然怜惜小翠,却无能为力,得知她很受地主的喜爱,日子过得还不错,我便放了心,离开了红石镇。
可几年后,等我再次回来时,那地主死了,小翠因为没有为地主生下一儿半女,被主母给遣返了。
小翠的那对兄嫂不是人,又打上了小翠的主意,打算将她卖去青楼换银子。
我得知消息,立即凑足银两,想将小翠买下,不料她兄嫂狮子大开口,要一百两。
这些年,我虽攒了些银子,却远远不够。
不但被她兄嫂奚落,她兄嫂还找人将我毒打了一顿。
我昏迷不醒时,小翠兄嫂便将她绑去了青楼,正好碰到了郭勇,郭勇掏银子,将小翠买了下来。
等我醒来时,小翠已经跟郭勇成亲了。
至此,我便死了心,打算离开红石镇。
我离开那天,想去跟小翠道别,却看到她瑟缩在角落里哭。
一问才知,郭勇是个伪善的魔鬼,夜夜折磨、摧残小翠。
偏偏郭勇平日里在镇上,颇有善名,这事情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反而会说小翠没良心。
看到小翠这样,我也无法安心走,便在镇上找了份活做,留下来照应小翠。
就像大人猜测的那样,我和小翠私下见的机会多了,便被郭勇发现了,但郭勇却并没有揭发我们,直到小翠有了身孕,郭勇便拿小翠母子的性命威胁我,让我为他做牛做马。
为了小翠和孩子,他怎么对我,我都无所谓……”
钟氏已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阿祥哥,是我连累了你,若不是因为我,你怎么会受他百般羞辱、虐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