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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一碗色泽红亮、香气扑鼻的爆油辣面便被端到絔毓裔面前。

絔毓裔接过筷子,挑起一撮,面条细而不断,油光发亮,热辣的香气一股脑冲入鼻腔。他没多想,直接送入口中。

第一口,如火焰穿喉。

辣,麻,香,咸,一时间在舌尖爆裂开来,仿佛每一根味蕾都被狠狠拽了一把,刺激得几近落泪。但紧接着,一种隐约的甘甜又从辣油中浮现出来,那是豆瓣的发酵之香,是老姜与八角长时间熬煮后的回甘。

他低着头,一口接一口,吃得极快。

汗水从他额头渗出,顺着鬓角滑落,但他全然不管。那是一种从五脏六腑散发出的通透感,仿佛体内的郁气、杂念、疲惫,都随着那辣味被逼了出来,只余下一种空旷的畅快。

老者看着他吃,不说话,嘴角却浮出一丝难得的笑。

“不错,吃面你是有执念的人。”老者缓缓开口。

“吃面的人分三种,”絔毓裔擦了擦额头,“一种是饿了吃,一种是想吃,还有一种,是非吃不可。”

“你是哪一种?”

“我是……嘴里没味儿,心里就慌。”他答得诚恳。

老者大笑,拍了拍锅盖:“你该去我那边学艺,我这辣油是自己熬的,二十八味香料,配水牛骨熬汤六个时辰,搁你这种嘴挑的,正合适。”

“学艺就不必了,”絔毓裔放下筷子,轻声道,“但再来一碗,我愿意。”

“好!”老者眼睛一亮,吆喝着又动了锅。

吃到第二碗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街上灯笼一盏接一盏点亮,风带着油香与夜气,人声逐渐低了下去。

絔毓裔吃得更慢了,每一筷都咀嚼许久,仿佛要将味道刻进舌根。第二碗吃完,他摸了摸腹部,终于站起身来,双手合掌朝老者一揖:“多谢。”

老者点头:“以后再来,我请你。”

“好。”

他转身,走入夜色。身影在灯火中拉得极长,一步步融进夜色深处。

他没有固定的去处,也没有长久的落脚地。他是风,是刀锋,是沉默中的一抹执着。

而今晚,他是一个吃得极满足的食客,心中无杂念,体内通百脉,整个人仿佛被一碗辣面从头到脚洗涤过一次,痛快,舒畅,带着余香。

他走到一个路口,忽地停住。

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香菇鸡丁面,加个荷包蛋,走一个——!”

那声音带着烟火气,带着忙碌中不容置疑的节奏,是小街深处一家夜间才开的小馆子“九味面坊”的掌勺人老黄。

絔毓裔眼中浮现一丝光亮。

“加蛋的,我的我的!”一个年约三十的汉子从桌边举手喊,口气里带着几分饿极了的急切。

掌勺的老黄戴着一顶油光锃亮的旧帽子,衣服洗得泛白,但手上的动作却极为干净利落。他站在一口大铁锅前,左手握勺,右手翻锅,火光映在他脸上,照出一张坚毅中带着狡黠的老脸。他眼角的皱纹里藏着无数故事,而每一道皱纹,仿佛都刻着“吃过我这面的人,都还会回来”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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