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默一挑眉。
倒是没想到贾诩对于董卓还真的很了解。
贾诩起身，对着方默行了一礼之后，认真地问道：“文和敢问……为何主公几次三番的放过董卓？”
方默一愣，直接笑了。
“果然瞒不过文和。”方默笑着说道。
贾诩目光闪了闪，一下子豁然开朗。
他之前了解过方默的为人。
知道这是一位谋略丝毫不逊色于谋圣张良等顶级谋士的方少天师。
更加关键的是，方默打仗时更是身先士卒。
之前“江东猛虎”之称的孙坚愣是靠着100亲兵打穿了2万太平道士兵的包围。
却被方默带领1000人死死缠住，并且最后将其生擒。
很多人都认为方默胜之不武。
主流世家门阀的眼中，方默只是一个有点小聪明，趁火打劫的阴险小人。
但是在贾诩这位当世顶级谋士的眼中，方默的战略、战术、武艺都是当世顶尖！
关键是他本身还是太平道的少天师！
换句话说，人家还会道术！
虽然很多人都将其蔑称为巫术、方术。
认为其只是区区幻术。
但是贾诩却并不这样认为。
他是真的研究过太平道的教义的。
也清楚地知道方默在扬州实行的所有政策。
除去钦佩之外，还是钦佩！
之前之所以没有立刻投降，其实也是待价而沽，也是看一看大汉朝廷到底是不是命不该绝。
结果先是听到大汉朝廷颁布废史立牧。
然后又看到十八路诸侯没有直接进攻太平道，反而躲在樊襄二城之中等待粮草。
他就知道，这一场，是天亡大汉。
是天命在方默。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就投降太平道了。
“呵，文和就不怕等到有一天，我功成名就了，就开始清算功臣了？”方默并没有为贾诩解惑，反而笑着说道：“毕竟现在还没有怎么样呢，有些人就已经开始作威作福了。”
贾诩没有说话。
只是默默站起了身来，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对着方默行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礼。
“文和请斩自身！”
方默目光闪了闪，笑着主动搀扶起贾诩，笑着说道：“文和这是何意？”
“文和愿为主公之刃，只希望主公能善待文和家眷，事成之后，文和谢罪自裁！”贾诩板着脸，轻声说道。
“哈哈！文和太小看我方默了。”方默哈哈大笑道：“如果我方默连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何谈这问鼎天下？文和既然愿为我分忧，我怎能让功臣良将寒心？我可对着太平道祖师人皇姬轩辕，道祖老子发誓，如果干出卸磨杀驴，鸟尽弓藏的举动，愿天打五雷轰！”
“轰隆……”
晴天霹雳，响彻天际。
贾诩一张脸皮红得发紫，一时之间，竟然老泪纵横，直接趴在地上，对着方默哐哐磕头。
“主公不可啊！主公不可啊！文和……文和当不起啊……”
方默发完誓，没有理会头顶炸响的雷鸣，笑呵呵地将贾诩搀扶而起，笑着说道：“文和此言差矣，此话不单单是对你说的，也是对其他人说的，只要你们愿意为太平道的理念去奋斗，愿意遵循太平道制定下来的法律，我方默自然不会干出卸磨杀驴的举动，也不需要你们自污保身，那也太小家子气了。”
贾诩尴尬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显然，他虽然并不相信这句话，但也没有反驳。
反驳那不是和老板对着干？
“文和如今也算是自己人，走，我带文和去看看我太平道的底气。”
方默笑呵呵地牵着贾诩的手走出了少天师府。
然后两人来到了湘江河边。
看着江面上千艘渔船的来往，贾诩一脸惊奇莫名。
他之前还在南郡的时候，不知道湘江竟然能够容纳如此多的船只。
“走，文和，你我二人游一游这湘江如何？”方默笑着问道。
“主公，请……”贾诩自然不会拒绝。
两人上了一艘船，然后顺江直下洞庭湖。
这些日子以来，两人畅谈天下大势，笑谈人间。
一时之间，君臣相宜。
而贾诩也在暗暗观察，从而忍不住暗自咋舌。
湘江水系有着三大特点。
其一河网密布。
其二左右岸水系不对称。
其三支流需要修建的堤坝众多。
这就导致湘江水流分布极其不均匀。
航行难度也非常巨大。
可此时。
湘江水系竟然畅通无阻，每日都能在水面上见到来来往往的船商行船。
而且还不是一艘、两艘。
而是每日都能见到上百艘！
关键是，不但沿途没有任何水匪，而且还能够看到各种大大小小的沿岸码头。
这些码头都有着小镇。
各种附属设施堪称齐全。
别说那些行商了。
就算是方默和贾诩这种临时起意泛舟湘江的游客，也不会因为忘了携带食物而饿到。
甚至如果愿意，还可以通过打工、题字、祭祀等方式兑换免费的餐食。
这餐食虽然不多，但足以饱腹。
关键是，这一路行来，湘水不但没有任何危险，反而还十分平和。
一点也不像是当年淹死湘妃的水域。
后来贾诩才知道，为了让湘江便于河运，太平道封敕当地精灵为神，平复湘江大大小小上万妖王，硬生生将湘江来回犁了三遍。
确定再无一头沾染过血食的水怪之后，这才重新封敕了湘江水神。
并且制定了专门的KpI。
每个月如果安全无过，即可享受人间香火。
否则下个月香火清零，当事神也要进行报告。
如果调查有瞒报、欺骗、对抗等行为，直接拆皮去骨，起锅烧油。
妖怪吃人，乃是因为人类为先天道体，大补。
人类吃妖，乃是因为妖物乃天地精灵所钟，也是大补。
然后利用水系众神的帮助，将湘江水系从头到尾捋了一遍。
让原本湍急的湘江变得再也不暴躁。
这个工程量，别说在古代，在现代也是堪称奇迹。
这也就是湘江这种水网发达，但治理困难较低的水系了。
否则方默非要将三峡大坝修建起来不可。
不过那就不是短时间之内能够做到的事情了。
当然，方默并不着急。
慢慢来嘛。
这些天来，贾诩也从原本的亢奋，逐渐变得沉默。
最后当两人抵达洞庭湖的时候，贾诩才问了一个问题。
“主公，文和有一事不解。”
“哈，文和请说。”
“主公有此能力……为何不直接立国呢？”贾诩真的是懵了。
越是了解的越多，也就对于太平道的现在感觉不可思议。
因为太平道目前展现出来的种种迹象都表明，这就已经不再是一个区区宗教势力，而是一个庞大到让人头皮发麻的帝国！
可它却并没有称帝建国！
不当皇帝也就罢了。
不建国？
还可以这样么？
“太平道治下分为两种。”方默笑着解释道：“黄巾军和太平道。”
“人皇和道祖？”贾诩惊讶。
“呵呵，没错。”方默点头。
贾诩想了想，突然间恍然大悟起来。
不建国，黄巾军在海外的名头，就是汉人。
这是坏事么？
并不是。
大汉建国400年。
对于外界来说，这就是一个强大、古老的王国。
这样的王国，自然具备极强的威慑力。
再加上黄巾军的庞大武力，足以威慑一切不服。
对于海外来说，一个已经存在四百年的强大王朝，是十分恐怖的存在。
本身还有着极强的武力。
那就意味着正统！
如果建国了。
那问题就成了一个刚刚成立不到一年的政权，空有武力，没有足够的威望去服众。
而且关键是这和太平道的理念不符。
太平道是什么理念？
答案是……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看看。
苍天（汉）死了，黄天（方汉）当成立。
如此，方汉的建立，也就彻底意味着日后不论王国更易，只要是老刘家、老方家，甚至什么老赵家、老朱家、老李家都可以。
他们兴建的国家都是汉。
也只能是汉。
这才能继承王朝正统。
贾诩这才明白，为什么前阵子“东汉和西汉到底是不是同一个国度”这个讨论会在太平道治下议论了那么久了。
说白了。
这就是方默用来合理取代老刘家，为方汉建立打造的舆论造势！
亏那些世家门阀还以为方默这是为了分裂大汉朝廷的国运金龙而想出来的馊主意。
贾诩突然间有一点蚌埠住了。
如果真的让方默干成了。
让方汉取代了大汉朝廷。
那就意味着以后不论你换了多少个皇帝，不论你怎样的轮回，这片天空之下，再也没有任何其他国号了。
汉，是唯一的称号。
果然。
能够在这个时代崛起的人，怎么可能是傻子？
贾诩……
更兴奋了。
这种谋大逆的举动……
实在是太刺激了。
什么秦啊、西汉啊、新啊、东汉啊。
这些都不重要。
只要日后就只有一个“汉”字。
那么就都是“汉”！
李汉是汉，赵汉是汉，朱汉也是汉。
这就让造反成了一件定式。
凡是尊崇“汉”这个字的组织，最后都会成功走到最后。
而后面的那些“汉”朝，也可以无缝衔接“前汉”的政治遗产，这……
贾诩越想，整个人也就越发兴奋。
他就说嘛，为什么黄巾军始终不称帝，也不建国。
原来是打着替代刘汉的打算？
啧啧，果然，还得是你们道士玩得花。
厉害！
他以为自己就已经足够没有道德下限了。
结果没想到今天碰到对手了！
太狠了！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果然古人诚不欺我！
“前些日子，文和问我为何几次三番的放过董卓？我当时并没有回答文和，现在倒是可以了。”
“愿闻其详。”贾诩抱拳行礼。
“董卓这人，之所以能够崛起，其实是真刀真枪杀出来的，他是有真本事的。”方默给予了董卓肯定。
贾诩点了点头。
这是实话。
“但是独特的生活经历，让董卓有了一个很有趣的称号，西凉恶犬。”
贾诩若有所思。
“说白了，这就是一条欺软怕硬，信奉弱肉强食的恶犬，也因此，他是一把双刃剑，实力不强的人，想要掌控他，可要小心噬主。”方默笑着意有所指。
贾诩想了想董卓往日的行径，若有所思。
“哈哈，文和日后就可以知道，现在，还是谈一谈正事。”方默笑着说道。
贾诩精神一振，知道方默终于要给自己安排工作了。
贾诩能文能武，不过他大部分时候，主攻的还是军事。
属于军事方面的最高长官。
太尉。
这是他最高到达的位置。
三公之一。
历朝历代都是正一品。
虽然大多数时候，曹操、曹丕只是将其作为谋士使用。
但并不意味着贾诩就不擅长文治。
只不过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藏拙而已。
方默其实也对于贾诩的投降十分意外。
所以并没有想好到底安排他去做什么。
而且这种顶级谋士，就算不能为自己所用，也不能放任其离开。
养着吧，总好过对方去了对面，让自己难受。
这几天，经过沉思，方默突然间想到了一件事。
如今的太平道什么都好，就是这人才真的太少了。
倒是已经有了诸葛亮这张SSR。
但问题是，诸葛亮现在才区区三岁。
显然还太早了。
方默虽然也很好奇，经历过太平道旗下的应试教育之后，诸葛亮到底能变成什么样的情况。
但不是现在。
然而以方默现在的情况，世家门阀是必然不可能支持方默的。
而众所周知，这个年代大部分人才，都在世家门阀之中。
听闻方默的困难之后，贾诩一下子乐了。
贾诩的家族在东汉这个时代，并不是什么太大的家族。
而且既然有心投奔方默，自然早早就已经处理好了手尾。
所以对于贾诩来说，这个任务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黄巾军目前的路数他不是看不明白，而是……
根本没有什么改进的地方。
当某一样战术简单到极致之后，只能正面硬怼。
但问题就在于……
虽然贾诩是刚刚投降的。
但是黄巾军的战斗方式却十分简单粗暴。
到了某地，先进行炮火覆盖。
再进行弓弩洗地，最后骑兵扫尾，步兵打扫战场。
就这一套下来，就是纯正的不能再纯正的正面对垒。
如此一套流程下来，只要平日里治军严苛，让士兵形成肌肉记忆，就可以轻松胜任。
根本不需要他有任何谋略。
或者说，在黄巾军中，军功这东西……
获取真的没有一点技术含量。
这不是军队士气、能力的强弱。
而是时代的碾压。
是完全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战争技术层面上的碾压。
云气？
阵法？
道术？
在无尽的轰鸣声中，就只是一戳就破的肥皂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