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清晨，李珊珊被一阵刺耳的闹铃声惊醒。
她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摸手机，却摸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汤圆正蜷在她枕边，不满地“喵“了一声。
“几点了...“李珊珊眯着眼睛看向窗外，天刚蒙蒙亮。
“五、五点半。“徐克明的声音从床边传来，“妈、妈妈说六点来接我们...“
李珊珊猛地坐起来，这才发现徐克明已经穿戴整齐，连行李箱都收拾好了，正坐在床边像个等待老师检查作业的小学生。
“徐克明！“她抓狂地揉乱自己的长发，“你是不是疯了？哪有这么早去度假的？“
“岳、岳母说...“徐克明推了推眼镜，“要、要赶头汤...“
李珊珊倒回床上，用枕头捂住脸。她早该料到妈妈会来这招——所谓“头汤“就是温泉第一天换的新水，据说泡了能带来好运。但问题是，从市区到温泉度假村只要两小时车程，根本没必要这么早出发！
门铃准时在六点响起。李珊珊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去开门，只见妈妈和婆婆精神抖擞地站在门外，两人穿着同款花哨的度假风连衣裙，活像一对姐妹花。
“珊珊！“妈妈皱眉打量她的睡衣，“怎么还没收拾好？“
“亲家母别急。“婆婆笑眯眯地递过来一个保温盒，“我做了小徐最爱吃的虾饺，路上吃。“
徐克明闻声赶来，接过保温盒时耳朵都红了：“谢、谢谢妈...“
李珊珊翻了个白眼——自从双方父母在麻将桌上结成同盟后，她在家的地位直线下降，徐克明反倒成了香饽饽。
半小时后，李珊珊勉强收拾完毕，被妈妈连拖带拽地塞进了车里。
徐克明坐在副驾驶，像个被绑架的人质一样频频回头看她，眼神里写满了求救。
“坐好！“妈妈一巴掌拍在徐克明肩膀上，“系安全带！“
车子驶上高速，李珊珊昏昏欲睡地靠在窗边。
妈妈和婆婆在前排热烈讨论着“最佳受孕姿势“和“生子偏方“，声音大得连车载音乐都盖不住。
徐克明的后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假装对路边的绿化带产生了浓厚兴趣。
“...听说倒立最有效！“
“哎呀，现在年轻人哪会倒立，不如试试红枣枸杞...“
“光食补不够，时辰也很重要！我查了黄历，明天卯时最吉利...“
李珊珊忍无可忍，掏出耳机塞进耳朵。
透过眼角的余光，她看到徐克明正偷偷在手机上搜索“如何应对催生父母“，搜索结果让他眼镜都吓歪了。
车子拐进山区，晨雾渐渐散去，露出远处层峦叠嶂的轮廓。
度假村坐落在半山腰，仿古建筑错落有致地散布在枫树林间，远远望去像一幅水墨画。
“到了到了！“妈妈兴奋地指着前方，“看，那就是送子观音庙！“
李珊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山顶上确实有一座小小的庙宇，金色的屋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她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这趟“度假“恐怕没那么简单。
前台办理入住时，李珊珊的预感成了真。
“两间豪华套房，预订人李女士。“妈妈把身份证拍在柜台上。
服务员查看电脑：“是的，两间大床房，一间给两位阿姨，一间给李小姐夫妇，对吧？“
“不对！“李珊珊立刻抗议，“我们要两间...“
“哎呀，房间很紧张的！“妈妈打断她，“早就订满了，将就一下吧！“
李珊珊看向徐克明，后者正盯着自己的鞋尖，假装对地毯花纹产生了浓厚兴趣。
服务员露出心领神会的微笑，递过来两张房卡：“祝您入住愉快。我们温泉区有专门的'求子汤'，很多客人反馈效果很好呢...“
李珊珊一把抓过房卡，头也不回地走向电梯。徐克明拖着两个行李箱小跑着跟上，活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房间比想象中宽敞，落地窗外是连绵的山景。
问题在于——正中央那张心形大床实在太显眼了，床上还用玫瑰花瓣摆了个爱心，旁边放着两套情趣睡衣和一瓶红酒。
“这...“徐克明站在门口不敢进去，眼镜片上蒙了一层水雾。
李珊珊直接抄起电话打给前台：“把床上这些东西撤了，再换张普通双人床。“
“抱歉女士，“前台礼貌回应，“所有房间都是固定配置，无法更改呢。“
挂掉电话，李珊珊环顾四周，突然发现更大的问题——浴室是全透明的玻璃墙，只在关键部位做了磨砂处理。
“绝了。“她扶额叹气，“我妈真是煞费苦心。“
徐克明小心翼翼地提议：“要、要不我睡沙发...“
李珊珊看了看那个仅容一人蜷缩的小沙发，又看了看徐克明一米八几的个头，翻了个白眼：“少废话，床那么大，各睡各的。“
整理行李时，李珊珊发现妈妈偷偷在她箱子里塞了几件性感睡衣，布料少得可怜。
她二话不说全塞进了衣柜最底层，转头看见徐克明正对着自己行李箱里多出的一盒“保健品“发呆，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扔了。“李珊珊干脆利落地说。
徐克明如蒙大赦，赶紧把那盒东西塞进了垃圾桶。
午饭在度假村餐厅解决。妈妈和婆婆点了一桌子“壮阳补肾“的菜品，不停地往徐克明碗里夹：“小徐多吃点！““这个对男人特别好！“
徐克明低头扒饭，差点把脸埋进碗里。
李珊珊看不下去了，夹了块排骨给他：“吃这个，别理她们。“
徐克明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小口啃起排骨。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侧脸上，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看起来莫名乖巧。
李珊珊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相亲时，他也是这样安静地吃饭，结果把酱汁溅到了衬衫上。
“下午什么安排？“她转移话题。
“泡温泉啊！“妈妈眉飞色舞，“特意给你们订了私汤，没人打扰！“
李珊珊一口汤喷了出来：“什么？“
“哎呀害羞什么，“婆婆笑眯眯地补充，“都结婚这么久了...“
徐克明被米饭呛到，咳得惊天动地。
李珊珊一边给他拍背一边瞪向两位母亲：“我们自己安排，你们别插手了！“
“好好好，“妈妈举手投降，“不过别忘了四点去观音庙，师傅等着给你们做法事呢！“
李珊珊差点掀桌——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下午三点，李珊珊和徐克明并肩走在度假村的小路上，刻意避开了所谓的“私汤“。
山间空气清新，枫叶已经开始泛红，远处传来隐约的钟声。
“其实...“徐克明突然开口，“我、我查过了，这里的温泉确实很有名...“
李珊珊挑眉：“所以？“
“所、所以...“徐克明结结巴巴地说，“如、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去公共区...男女分开的那种...“
看着他紧张到快把衣角揉烂的样子，李珊珊突然想逗逗他：“怎么，不想和我一起泡？“
徐克明像被雷劈中一样僵在原地，眼镜都歪了：“不、不是...我...“
李珊珊大笑起来，伸手帮他扶正眼镜：“逗你的。走吧，去公共区。“
温泉区分男女汤，中间用竹篱隔开。
李珊珊在更衣室遇见了妈妈和婆婆，两人正鬼鬼祟祟地商量着什么，看到她立刻噤声。
“你们干嘛呢？“李珊珊警惕地问。
“没什么没什么，“妈妈递给她一个木盆，“给你准备了特制精油，泡的时候抹在肚子上...“
李珊珊闻了闻那个可疑的绿色膏体，一股浓重的中药味扑面而来：“这什么鬼东西？“
“祖传秘方！“婆婆神秘兮兮地说，“我特意回老家求来的...“
李珊珊二话不说把“秘方“扔进了垃圾桶，在妈妈痛心疾首的目光中走进温泉区。
露天温泉雾气氤氲，几个游客分散在各处。
李珊珊选了个角落的池子坐下，温热的水流瞬间包裹全身，舒服得她长舒一口气。
隔着竹篱，她能听见男汤那边传来徐克明和陌生人的交谈声。
“小伙子第一次来？“
“是、是的...“
“一个人？“
“和、和太太一起...“
“哦～那怎么不来私汤？更'方便'啊！“
“...“
李珊珊都能想象徐克明面红耳赤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她靠在池边的石头上，闭上眼睛。
阳光透过雾气洒在脸上，暖融融的像一只温柔的手。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水声惊醒了她。妈妈不知何时坐到了旁边，正往她肩上撩水。
“珊珊啊，“妈妈压低声音，“你跟小徐...那个...正常吗？“
李珊珊差点滑进水里：“妈！“
“别害羞嘛，“妈妈一脸担忧，“都结婚这么久了，你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们很忙的好吗！“李珊珊咬牙切齿，“而且这事急不得！“
“怎么能不急！“妈妈掰着手指算，“你表姐结婚第二年就...“
李珊珊忍无可忍，起身换了个池子。刚坐下没多久，婆婆又幽灵般出现在旁边。
“珊珊啊，“婆婆和蔼可亲地问，“小徐他...表现怎么样？“
李珊珊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泡完温泉，四人汇合时，李珊珊的脸还黑得像锅底。
徐克明也好不到哪去，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眼神飘忽不敢看她——显然也经历了类似的“拷问“。
“走吧，去观音庙！“妈妈兴致勃勃地宣布。
李珊珊刚想拒绝，婆婆已经一左一右挽住了她和徐克明：“很近的，走十分钟就到。师傅都等着了！“
山路比想象中陡峭。
徐克明走在李珊珊身后，时不时伸手虚扶一下，生怕她滑倒。
妈妈回头看见这一幕，冲婆婆挤眉弄眼，两人笑得像偷了腥的猫。
观音庙不大但香火旺盛，殿前烟雾缭绕。
一位穿着袈裟的和尚迎上来，目光在徐克明和李珊珊身上转了一圈，笑得高深莫测：“两位施主，请随我来。“
李珊珊有种不妙的预感，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妈妈和婆婆已经一人一边把她和徐克明推进了偏殿。
和尚关上门，开始念念有词地洒圣水，而他们面前赫然摆着一尊造型诡异的“送子观音“——怀里抱着个光屁股娃娃，脚下还踩着几个小童。
“...“李珊珊和徐克明面面相觑，双双石化。
法事持续了整整半小时。
和尚让他们跪在蒲团上，又是念经又是摇铃，最后给了两人一人一个“开光“的锦囊，说是要放在枕头下才能灵验。
“多少钱？“李珊珊木然地问。
“随喜随喜。“和尚笑眯眯地递过功德簿，上面最小的一笔是888。
走出庙门，李珊珊立刻把锦囊塞给了徐克明：“你处理。“
徐克明手足无措地捧着那两个烫手山芋，最后偷偷塞进了垃圾桶。
可惜这一幕被妈妈发现了，老人家痛心疾首地捡回来：“这可是开过光的！“
晚饭在度假村的日料店解决。妈妈和婆婆不停地给徐克明倒清酒，美其名曰“助兴“。
李珊珊几次阻拦未果，只能眼睁睁看着徐克明从耳根红到脖子，眼神越来越飘忽。
“别喝了。“她夺过徐克明的杯子，“他酒量差。“
“哎呀，男人嘛...“妈妈不以为然，“多练练就好了！“
回房间的路上，徐克明走得东倒西歪，全靠李珊珊搀扶。
妈妈和婆婆在后面窃窃私语，一脸计划通的表情。
“珊珊...“徐克明靠在李珊珊肩上，呼出的气息带着清酒的甜香，“我、我没事...“
“闭嘴。“李珊珊没好气地说，“不能喝还逞强。“
好不容易把徐克明弄回房间，他直接瘫在了沙发上，眼镜歪在一边，领口大开，露出精致的锁骨。
李珊珊别过脸去，丢给他一条毛巾：“擦擦脸。“
徐克明笨拙地擦着脸，突然冒出一句：“珊珊...你、你真好看...“
李珊珊的手一抖，差点打翻水杯。这家伙喝醉了怎么这么直白？
“少废话，睡觉。“她凶巴巴地说，却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勾勒出他俊朗的轮廓，平日里总是严肃的眉眼此刻柔和得不可思议。
李珊珊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她转身去浴室换睡衣，刻意忽略了那面该死的透明玻璃墙。
等她出来时，徐克明已经乖乖躺在了床的最边缘，像个等待检阅的士兵，连被子都不敢乱动。
李珊珊关灯上床，两人之间隔着一道足以再躺两人的空隙。
黑暗中，她能听见徐克明均匀的呼吸声，还有自己如雷的心跳。
“珊珊...“徐克明突然轻声唤道。
“嗯？“
“谢、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愿意和我结婚...“
李珊珊心头一热，转身看向他。月光下，徐克明的眼睛亮得像两颗星星，盛满了她看不懂的情绪。
“笨蛋。“她轻声说，却悄悄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徐克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轻轻碰触她的发梢，像在触碰一件珍贵的宝物。
李珊珊没有躲开，任由他的手指穿过她的长发，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珊珊...“徐克明的声音有些沙哑，“我、我可以...“
话没说完，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可疑的响动，接着是妈妈刻意压低的嗓音：“怎么没动静啊...“
“是不是睡太熟了？“婆婆忧心忡忡地问。
李珊珊和徐克明同时僵住。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配合一下？“李珊珊挑眉。
徐克明点点头，突然大声说：“珊珊...我、我爱你...“
李珊珊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笨蛋演得也太过了吧！但她还是配合地发出几声暧昧的声响，顺便把床晃得咯吱响。
门外的窃窃私语立刻消失了，接着是蹑手蹑脚远去的脚步声。
房间里重新恢复安静，两人尴尬地松开对方，各自缩回床的一边。
李珊珊的脸烫得能煎鸡蛋，徐克明则把脸埋进了枕头里，只露出通红的耳朵。
“睡、睡觉吧...“他闷闷地说。
李珊珊关上台灯，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
这个周末虽然荒唐，但似乎...也没那么糟糕？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温柔地注视着这对别扭的夫妻。
山间的风拂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像一首无声的催眠曲。
远处传来隐约的钟声，悠长而宁静，仿佛在诉说着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