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姑娘快里面请，我们大夫人听说你要来，本是要亲自接见的，奈何昨晚受了些凉，怕把病气过给姑娘只好作罢。不过也无妨，再过些日子，待姑娘进了门，有的是时间相处。”
一介商户，自是没资格受沈府当家主母接见。
元氏纠结了一晚，还是决定不见。
卖子已经够丢人了，总不能还要上赶着去巴结吧。
锦书话说的漂亮，姚珍珠也是个识趣的。
细心问过元氏的病情，又坚持去门口问了安。
他们当她是客，那她便是客。
沈府有沈府的傲气，她亦有她的章法。
还是那句话，自觉矜贵，便无人能看轻。
“走吧姚姐姐，去我院里。”
心无城府的沈怀珏，挽着姚珍珠就走。
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赤诚可爱，谁不喜欢呢？
姚珍珠不由跟着放松，笑容逐渐真诚。
沈家比姚珍珠想象中还要大上许多。
六进院落，又在主轴线两侧布置了多进跨院。
大大小小上百间房。
庭院、影壁、抄手游廊、垂花门……无一不彰显出沈家曾经的气派。
只是如今无钱修缮打理，处处透着衰败之象。
姚珍珠察觉到，一路都有许多目光在朝她打量。
她假意不知，只微微笑着听沈怀珏介绍。
这许多的目光里，也包含了沈怀谦的一双眼。
他早早就躲在途经的假山后，只等着‘偶遇’。
柏仲紧张死了，过一会儿就扯扯主子衣袖。
“咱们还是回去吧，要是让大夫人知道了，我这双腿就别想要了。”
沈怀谦白他一眼，“你闭嘴！我又没出大门，怕什么！”
柏仲还想说什么，被他给一把捂住嘴。
来了来了，她来了！
女子从垂花门走来，身量纤细，挺拔直立，不见闺阁女儿养尊处优带出的拖沓娇态，只觉干脆利落，气质如松又如兰。
果然不同凡响。
可再一想她的种种行径，又觉毛骨悚然。
不怕奸人有奸相，就怕美人祸心藏。
沈怀谦眯了眯眼，眸光微微凛冽，松开柏仲，闪身闲庭信步地从假山另一边绕道走来。
“珏儿。”
虽是早就计划好的，但沈怀珏在看到自家哥哥的瞬间，还是不自觉地皱了秀眉，并忐忑地看了眼姚珍珠。
姚珍珠后退一步，颔首垂眸，礼数周全。
但刚刚的匆匆一瞥，还是挺惊艳的。
‘名’动南州城的‘世子爷’，身着一袭月白长衫，衣料轻薄而华贵，上面绣着精致的银丝暗纹，显得格外高雅。
面容俊朗，绝世无双。
折扇轻摇，君子翩翩。
只那眼神，玩世不恭，嘴角还微微斜勾着，多少有些浮夸，生怕别人看不出他是个纨绔似的。
沈怀珏在心里默默翻着白眼，不情不愿地喊了声大哥。
“这位是？”
沈怀谦折扇一合，佯装才看到姚珍珠，明知故问。
姚珍珠上前一步，欠身行礼。
“民女姚珍珠，见过沈公子。”
沈怀谦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眉宇间带着浮夸的疑惑。
“姚……珍……珠？这名字好熟悉呀，在哪儿听过呢？”
沈怀珏：“……”
姚珍珠处乱不惊，微笑不语。
柏仲弱弱捧哏：“回公子，这位便是您即将过门的少夫人，姚家大姑娘。”
沈怀谦恍然大悟：“哦……对对对，姚记！我想起来了！”
他目光轻扫过姚珍珠的脸，“样貌倒还行，就是有点儿……”
欲言又止的话里，藏着不加掩饰的轻慢。
这么对一个姑娘家，有失风度。
但比起这位姑娘拿钱买他的行为，又算得了什么？
这口气不出，他日夜难眠。
谁料姚珍珠一点没觉得难堪，微微颔首道：“商贾人家，身份低贱，有钱也没处花，自是养不出大家闺秀的气质来。但也无妨，沈家家世显赫，公子又才学出众，待民女嫁进来，日日深受熏陶，定能有所长进。”
语气真诚，却字字扎心。
有钱没处花，听着就气人！
沈家家世显赫，却要低娶商贾女。
才学出众，更是杀人诛心。
谁不知他沈怀谦如今就是个没有德行的败家子。
等等。
这声音。
这声音在哪里听过？
沈怀谦大脑飞速运转，‘当’的一声停在了半月前，在群芳阁与顾宴清他们相聚那日。
“是你！”
沈怀谦脸色瞬间有些绿。
难不成，这桩孽缘的起因，是因那日他一时的口舌之快？
他说商贾狡诈，不愿与之同流，她便要用嫁他的方式，来狠狠打他脸？
这也太离谱了吧！
姚珍珠被认出，没承认也没否认，只略有些无辜地看着他。
沈怀珏不知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她哥此时的表情有些可怕。
就没见过这种生怕自己不够‘黑’的人。
要是吓到未来嫂嫂，亲事黄了怎么办？
以后她的零嘴谁来管？
沈怀珏气呼呼地瞪着她哥，“今日姚姐姐是我的客人，麻烦大哥别挡路。”
说罢，拉着姚珍珠，撞开沈怀谦就走。
沈怀谦反应一瞬，终于想起正事。
“慢着！”
他目光复杂地望着姚珍珠，“群英荟萃，可是你一手策划？”
沈怀珏经他这么一提醒，也想起了今日目的，忙停下来，殷切地看着姚珍珠。
姚珍珠一脸认真：“群英荟萃不是群芳阁举办的吗？我们姚记只是提供了些酒水而已。”
“沈公子怎会觉得是民女一手策划呢？公子如此高看，民女惶恐。”
呵，惶恐。
哈，民女。
身份倒是放的足够低。
你倒是把嘴角收一收，眉眼低一低，别那么盛气凌人啊！
沈怀谦就知道她不会承认，摆摆手道：“就算不是策划者，姚记免费提供了那么多酒水，应该可以去现场吧？”
姚珍珠笑笑：“自是可以。不过请公子放心，民女不会去的。”
沈怀谦有些急：“为何？”
姚珍珠诧异地看着他，“民女与公子即将成亲，这个时候怎能抛头露面？还是去那种地方……”
沈怀谦气笑。
说的她之前没有出入过似的。
沈怀谦不太自然地摸摸鼻子，“主要是珏儿想去凑凑热闹，你若愿意邀请，我这个当哥哥的，倒是可以陪同。”
姚珍珠看向沈怀珏。
沈怀珏嗯嗯点头，眼睛亮亮的，像等着出去玩的小狗狗。
姚珍珠先是问沈怀谦，“沈家允许吗？”
沈怀谦眼神有些飘，“自是不会允许……所以，你得想想办法。”
那语气，仿佛是说，喏，讨好我们的机会给你了，就看你要不要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