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小桃愕然，心直口快道：“有人抢先跑来告知你了吗？”
“不曾有。”
许灵均摇摇脑袋，给她们算了笔账：“因为一块蜂窝煤仅售一个铜钱，百日隆冬，也就仅需一百钱。加上煮水、做菜、熬药等消耗，假设每天额外消耗一块，那也只需要两百钱。”
“搁在以往，一个寻常的县城农家，若不亲自劈柴的话，得消耗多少钱的木柴呢？”他问。
“一车柴禾，两百文，就算省着用，三个月的冬日也得用三车，这便是六百文。家里若有老人，则火和药都不能停，消耗量怕是得翻倍，直飙到一千钱以上。”吴有涯给出标准答案。
作为本地的财主，一大家子的柴米油盐酱醋都由他司管，没人比他更懂柴价。
许灵均摊手：“两百钱，六百钱。只需换用蜂窝煤，一年前的取暖费够用整整三年，哪怕是再愚钝的蠢人，也能算明白这笔账。在如此恐怖的性价比面前，那些早就被县丞大人刮成穷鬼的百姓，岂能不趋之若鹜？”
吴有涯讪讪，说不出话，他也是姐夫搜刮民脂民膏的帮凶之一。
“所以，我从头到尾都不担心蜂窝煤的销量。”许灵均淡定地指着干得热火朝天的矿场，“瞧，这些日子我们始终在大规模吸纳壮丁，男人挖矿，女人后勤，完全不曾缩减规模，始终在爆产能，加库存。”
欧阳雪舞眼神复杂地瞥向矿洞。
叮叮当当的铁镐敲击不绝于耳，一篮篮的煤矿被兴高采烈的矿工们扛出来，然后被大锤碾成粉，掺入黄泥和木屑，填充到铸铁模具中，做成蜂窝煤。
矿工们已是十分娴熟，而且极其卖力，完全没有在地主家做长工时的偷懒磨洋工。
吴有涯忍不住问：“这些泥腿……小村民，个个刁滑得很，在给我种佃田时总是偷奸耍滑！可为何你没派监工，他们却像是卖命一样蒙头苦干？”
许灵均翻个白眼：“你没给够钱呗。”
他详细道：
“当你每日只给1个铜钱时，长工就是你爹，谁管你活儿做得质量如何？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1个破铜板，给谁干不是干？”
“当你愿意将工钱上涨到2文时，你的意见会得到一定服从，长工想在你家做长久些，开始为你着想。”
“当你发了菩萨心肠，愿意给3个大钱的高额日薪时，他们将以做你的长工为荣，主动巴结你，生怕你将这份活计交给别人。”
“当你发疯了，竟然愿意每日给4个圆圆的小可爱时，长工们将化身大儒，主动为你辩经。哪怕你偷人，他们也会说你犯了正常男人都会犯的错，情有可原；哪怕你卖国，他们也会说都是大乾对不住你，留不住你这位在世圣人，乾武帝真该死啊。”
小桃：“…………”
吴有涯：“…………”
欧阳雪舞：“…………”
“呃，那在你麾下打工的人，每日给多少钱？”吴有涯忍不住问。
“只做后勤杂活的，每日3文钱，夜班加1文。愿意下矿的，每日5文钱，夜班加2文。采药队5文，狩猎队10文，另外都有额外嘉奖。”许灵均淡淡道，“同时，我包吃住，每日提供三餐，能让所有人吃饱，同时还有无限畅饮的苞米糊糊。”
“而且，包三餐和苞米糊糊的福利，都免费提供给他们的家属。每个劳力，限带一个家属到矿场来。”他补充道。
吴有涯呆若木鸡：“你这……是在做慈善啊！”
许灵均嗤笑：“所以说，你终归是玩不懂我这套先进管理方式。你只把他们当成一个个用完即弃的长工，而在我这儿，他们都会是终身制与我绑定的员工。甚至于，他们恨不得子子孙孙都在我这里做事，愿意让孩子的培养方向遵从我的指引。”
“他们愿意主动体会我的难处，任劳任怨地解决我的麻烦，拿出双倍的力气做事。”他耸耸肩膀，“甚至，夜晚还会听我号召去做基础练兵，这意味着他们做好了在悍匪来袭时豁出性命为我而战的准备。”
“不过是几文钱和每日三餐，但他们却是身兼数职：能干双份活计的长工，随叫随到的杂工，半职业的民兵。”许灵均反问吴有涯，“所以，你觉得贵吗？”
“这……”
“接下来，我还准备开设夜校，教授他们读书识字。”许灵均继续道，“反正大部分人夜里无所事事，若是放任他们游手好闲，很容易滋生出盗窃、酗酒、群殴之类的破事儿。夜校既能教他们几门谋生的手艺，又能像锁妖塔一般，将闲汉们都关在教室里，不让他们沦落成氓流、街溜子、帮派喽啰。”
欧阳雪舞听得双眸发亮，只觉得振聋发聩。
以往，她从未想过“夜校”居然还能维护社会稳定，让闲汉们和流民们忙着背诗写字，腾不出手造反。
“呃，你的夜校里都教啥？”
吴有涯兴致勃勃地问。
许灵均耸耸肩膀：“譬如，我的厨艺。将来可以让大家四散出去，到大乾和大赵的各地开酒楼，人人都是掌勺大厨，年赚十两不是梦。”
“哦，这个好！我家几个儿子闺女，能来你家夜校吗？我愿意付束修和酬银！”吴有涯的一双小眼顿时锃亮。
父母之爱子，当为之计深远。
吴有涯深知，自己的财富和土地，都是依仗姐夫权势搞来的。
万一将来关雎鸠倒台，新任县丞走马上任，自己作为前任的狗腿子，很可能被清算。
届时，树倒猢狲散，子女们的生计难以保障，但如果有许灵均那神乎其技的厨艺，他们的日子就能托底，好歹有一份保障。
“好说，此事容易，但他们必须隐姓匿名，不准在我的夜校中张扬。”许灵均随口答应，“我这儿，基本都是穷苦人，倘若他们地主孩子的身份曝光，挨了揍，甭怪我没提醒。”
“我懂，你的夜校还教啥？”
“断文识字，此乃最基础的，我将其命名为扫盲班。”许灵均侃侃而谈，“为我做事的人，都得能读会写，掌握基本的《九章算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