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咬了咬牙,看在把他带出来还照顾他的份上。
算了,随便他做什么。
本来以为卫榆会在他这里一直待着,结果卫榆只是找出了几把放了好几个月的挂面,用他那没怎么使用过的厨房煮好跟他一起吃完就走了。
走之前顺手把垃圾提走了。
这个屋子很小,是他偷偷租的,陈泽贵都不知道具体位置。
他的东西很少,房间里冷冰冰的,没什么活人气息,陈砚盯着阳光透过窗户射下来,光线里浮现颗粒状,木桌上搁着的玻璃杯反射出五彩的折线。
陈砚有些后悔,他就这么把人带过来了。
卫榆走后房间重新变得冷清,令人不禁恍然,刚刚的吵闹或许只是他的一场幻觉。
视线突然停在那个破旧的黑箱子上,陈砚看了一会儿,没什么表情,身上漠然的气息却消了一点。
陈泽贵有了点脑子,提前就跟学校请了假。班主任当然是不相信的,只是联系不上陈砚,他说到底只是一个外人,干预不了别人家的事。
陈砚翻开床底,拿出他藏着的备用机,陈泽贵跟了他那么久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的,本来只是以防万一的,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
他那天带着的东西都落在了陈泽贵那里,最贵重的智能手机是找不回来的,哪怕把陈泽贵打一顿,东西也要不回来了。
陈泽贵拿到手的第一刻就该把东西拿去卖了。
他有些不甘心,想着找个时间还是过去看看。
陈砚充了一会儿电,消息卡了半天才弹出来,他给班主任发了消息,表示自己没事。
班主任关心的问了他几句,陈砚什么都没说,他心里叹了口气。
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哪怕心里再可惜对方,也做不了什么。
陈砚成绩好,排名前列,能上最好的高中,陈泽贵靠不住,他只能为自己考虑,本地的一个私立学校为了挖人补助很高,学费全免还有一定的补贴。
他不是不想安心待着学校好好学习,熬过这几年就好了,只是陈泽贵不会管他,他很缺钱,经常逃课,为了不影响其他同学学习,成绩也下降了,从特尖班转到了普通班。
只是高中跟之前不一样,陈泽贵不会给他付生活费和学费,实验挖他的时候给的补贴很高,学费方面全免,还有一定的助学金,只是除了学费还有生活费,杂七杂八的其他费用,就必须要靠自己挣了。哪怕他再聪明没有足够的时间学习也有点吃力,拿不到多的奖学金,只能靠自己兼职,就这么一直恶性循环。
他消失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找到的一个按小时算的兼职也没了,陈砚呼了口气,手指骨节弯曲,慢慢滑动屏幕。
因为未成年,很多地方不要,只有一些黑店以较低的价钱愿意用他。
他很瘦,个子却长得还算高,要不然情况还要更难一点。
之前年纪小没办法只能勉强靠着学校补贴活下去,现在他要多为以后考虑。
陈砚靠在椅子上,捏着水杯,顿了顿,想起了那人。
水已经凉透了,一口灌下去从喉管冷到了胃,分明是酷暑难耐的大热天,陈砚却感觉骨子里透出一股寒气。
他很少感冒,每次感冒却很严重,这次烧的太厉害了,现在都没好全,脑子里还有一种难受的空泛感。
陈砚顿了顿,那人走之前把药留下来了,让他一定要乖乖吃,他打开包着药粉的白纸,陈砚没见过这种奇怪的药,不过想起昨晚自己也吃过了,混着水喝了下去。过了一会儿,他觉得鼻腔都泛着热气,眼睛有点晕,看东西都模模糊糊的,他躺在硬床板上,药效上来了,眼皮不住的闭上,迷迷糊糊地想。
等卫榆冷静下来想通了,就会知道那些被一时的情绪裹挟着做的决定,是多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就会知道,跟他扯上关系不是什么好事。
离开吧,自己不是他要负责的对象,没必要把烂好心发在他身上。
陈砚意识陷在一片混沌迷离之中,沉睡着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等他睁开眼,天色已经昏沉了下来,房间里安静的可怕,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许是他病才好,面对已经习惯了的事情会觉得有点孤独。
敲门声打破了房间里安静的氛围,冰层破裂般,陈砚两条眉毛都皱在一起。
谁会来找他?
琥珀色的眼睛闪过一丝警惕,这里房租便宜,只是是年租的,陈砚咬咬牙付了,他吃了大半年的清水挂面,跟房东只在手机上交流。
他突然想到什么,看着角落不起眼的黑箱子。
果然。
下一秒,清亮的声音从门后传了进来,声线上扬,带着显而易见的活力。
“小砚,是舅舅啊,快开门呀!”
卫榆觉得自己有点像骗小兔子开门的狼外婆,门被打开了,清秀少年如松柏般挺立,一举一动都莫名好看,陈砚侧身让开,看见卫榆就像他想的那样,想通了就要走,毫不留恋。
他对此没什么意外,看着照顾了他的份上,还帮忙把门打开了。
“谢谢小砚哈。”卫榆跟之前没什么变化,下意识跟小兔子道谢,风风火火的拉着行李箱就要出门。
“再见。”
陈砚捏了捏手指,没什么表情,声音清冷。
卫榆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觉得主角表情是不是太严肃了,不明所以,想要问什么却发现拉杆有点问题,折腾了一会儿就忘了之前想说什么了。
待会儿过来再说吧。
他本来就是要租房子找工作的,还不如离在陈砚近一点地方,这下是真正的所剩无几了。这个年纪的小孩都有自己的隐私,分界感强,卫榆没打算跟陈砚住在一起,陈砚的房子本来就只有一间卧室,他一个大人没想着去占小孩便宜。
本来两个人都不怎么熟,几天前陈砚知不知道有他这么一号人还不一定呢。
卫榆很有自知之明。
陈砚承认他这个舅舅他已经很满足了。
他不做没礼貌的大人。
陈砚关上门,本来就没多少东西的房间好像变得更加空荡。
这些年他也遇到过对他抱有善意的人,温暖的,暂时的,居高临下的……
他不能对此抱有希望,靠自己才是最稳妥的,不能祈望着不切实际虚无缥缈的东西,那些东西不属于他,迟早会离开。
只是,那双眼睛太温暖了,像光一样,让人忍不住想靠近一点。
许是生病的时候有人照顾的感觉太美好了,像做梦一样,让他心里有起了一点留念的意思。
陈砚扯起嘴角,脸上却没什么笑意,心中大门缓缓打开的一丝缝隙缓缓闭上,直到再也没有任何能进去的间隙。
他早有预料的,不是吗?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会相信天真的童话故事。
现实就是现实。
所以,等再次听到那道熟悉的声音,陈砚几乎是错愕般的拉开门,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明朗的青年。
“你怎么……”回来了。
刚刚衣服还很整洁干净的卫榆袖口带着明显的污秽痕迹,抬手就带起了明显的灰尘,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呛到了,捂着鼻子后退,这人是去垃圾堆滚了一圈吗?
卫榆顶着脏兮兮的脑袋,全身上下就那张脸能看。
他喘了一会儿,脸上泛着剧烈运动后的热气,脑袋上的头发凌乱,额头还出了细密的小汗珠。
这具身体不太好,他不过只是收拾了一下房间就累成这样,歇了一会儿叫上来叫人了,这会儿看着人被呛到了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形象不怎么好。
他连忙后退,“不好意思啊小砚,我刚刚把房间收拾完想着该吃晚饭了着急上来,没来得及换衣服,你还好吗?”
剧情里陈砚没成长起来过得不好,饭都吃不饱,吃饭时间也没有规律,以后还有胃疼的毛病,他原生世界社会很发达,没人会因为饭吃不饱,他看不过去,很想把陈砚好好养。
起码三餐要准时吃。
陈砚瘦得简直触目惊心,他太着急过来了,还没来得及收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