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初歇,太行山鹰嘴崖的雾气裹着血腥味。慕容雪指尖拂过崖边老松的断枝,树皮裂口处嵌着半枚带血的箭簇——与三日前黑风寨截获的工部军械如出一辙。白凤的玄铁长鞭缠住崖下凸起的岩石,鞭梢铁莲花勾着具锦衣尸体,尸身腰间的鎏金鱼符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礼部员外郎陈敏之,”白凤翻检尸首衣襟,扯出封浸透雨水的密函,“三日前还在青州核查赈灾账册,这会儿倒是‘失足坠崖’了。”她抖开密函,朱砂批注的“运河改道”四字下,赫然压着工部侍郎的私章。
慕容雪蹲身查看尸体手指,甲缝中残留的靛蓝色粉末与崖石上的苔藓混作一团:“这不是坠崖——他死前抓过工部的河道图,靛蓝印泥遇水三日不褪。”她白绫卷住尸体左腕猛提,袖中滑落个黄铜罗盘,指针死死定在巽位,“罗盘磁针被换成了精铁,巽位正对断崖下的官道。”
山风忽卷起尸体的袍角,露出后背暗袋中的半块虎符。白凤用鞭梢挑出虎符,符身纹路与慕容雪手中的严嵩密令严丝合缝:“好个金蝉脱壳,严嵩连自己人的尸体都要利用。”她突然挥鞭击碎罗盘,盘底暗格弹出一枚带倒刺的箭头,箭杆刻着光禄寺的飞鱼纹。
凌风的马蹄声自山道传来,他甩鞍下马时剑鞘已挑开尸体靴筒:“陈敏之右脚靴跟磨损异常,只有常年在船板行走的漕工才会这样。”剑尖刮开靴底夹层,掉出片浸过石脂水的羊皮,“这是运河暗渠的分布图,标注的红点正是九门水闸的炸药埋藏处!”
慕容雪突然扯过白凤的长鞭缠住崖边枯藤,借力荡至十丈外的凸岩。岩缝中卡着个紫檀木匣,匣锁机关已被暴雨冲垮,露出里面二十枚刻着户部印鉴的假官银。她指尖银针挑开银皮,精铁内胆上布满气孔:“这些假银锭是用来运输火硝的——气孔能在水中缓慢释放药粉,难怪工部要炸坝制造洪水。”
山崖下忽传来机括声,白凤长鞭卷住凌风铠甲急退。三架改良型神机弩破雾而出,弩箭绑缚的火药包滋滋冒着青烟。慕容雪足尖点过弩箭,白绫如虹缠住崖壁藤蔓,借反弹之力将箭矢原路送回。爆炸声中,她瞥见弩手撤退时撒落的粉末——正是陈敏之指甲里的靛蓝印泥!
“追!”凌风剑指半山腰的樵夫小屋,“硝烟往东南飘,逆风处必有暗哨。”
破门而入时,屋内炭盆尚有余温。白凤掀翻草榻,露出地板上新鲜的血迹。慕容雪银簪刺入墙缝一挑,暗格中滚出本泛黄的账册,册内夹着张人皮面具——赫然是陈敏之的面容!
“严嵩的替身戏码倒是演得周全。”凌风剑锋刮开面具内层,露出工部匠人的黥印,“真的陈敏之恐怕早被灭口,这尸体不过是个引我们入局的幌子。”
慕容雪翻至账册末页,指尖顿在“鹰嘴崖采石量”条目上:“这些数目与工部奏报的相差三倍,多采的巨石怕是都用来...”她猛然推开后窗,晨雾散尽的断崖对面,新修的官道蜿蜒如蛇,道旁堆着伪装成山石的铁浮屠重甲部件。
白凤鞭梢卷起块碎石掷向官道,石块撞上“山岩”迸出火星:“工部借修路之名,把漠北的军械混在石料里运输。”她扯开具铁浮屠的面甲,内衬上未褪色的飞鱼纹刺得人眼疼,“连御林军的徽记都敢仿制,严嵩是要把弑君的罪名栽给禁军!”
凌风突然剑指东方:“慕容姑娘不妨看看日晷。”
晨曦穿过残破窗棂,在地面投出模糊的刻痕。慕容雪蹲身细看,晷影偏移的角度恰好指向九门方位:“这不是日晷,是工部测量水闸的晷仪!”她腕间银铃急响,七枚银针封住晷盘边缘,针尖投影在地面拼出个“午”字,“午时三刻,潮汐涨至最高点——他们要借今日大潮引爆水闸!”
山脚下突然传来漕船号子,二十艘满载“石料”的货船正通过断崖下的隘口。慕容雪夺过白凤长鞭缠住桅杆,凌空掷出银针。针尖刺破船帆的刹那,裹在帆布中的铁浮屠重甲部件倾泻入河,精铁撞击声惊起满山飞鸟。
“现在赶去九门还来得及。”凌风斩断晷仪,仪盘裂缝中掉出枚青铜钥匙,“这是工部密库的钥匙,陈敏之到死都攥着它。”
慕容雪将钥匙抛入湍流:“不必了,严嵩既然敢用替身,真钥匙早该在...”
爆炸声自京城方向传来,滚滚浓烟中,九门水闸的轮廓在晨光中清晰如刀。白凤突然冷笑:“这烟色青中带紫,是混了漠北狼毒花的火药——严嵩终于把看家的本事亮出来了。”
断崖上的老松突然断裂,藏在树心的精铁匣子滚落。匣中绢帛血迹未干,字迹竟是慕容雪父亲的笔迹:“九门之局,始于松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