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幕墙外是金水区蓬勃生长的天际线，十二楼会议室的中央空调吹得蓝色百叶窗簌簌作响。
宋祯握着钢笔的手悬在合同上方，笔尖在「受让方：许琛」几个字上投下细长的阴影。
“宋总觉得这层视野如何？”许琛忽然推开整面落地窗，热浪裹挟着喧嚷轰鸣涌进来。
他手里的步步高t100点读机在阳光下泛着珍珠白的光泽，按键上的卡通字母正在融化。
宋祯抹了把额角的汗，签下字：“比我们厂区强多了，至少不用闻松香焊锡味。”
“三年前步步高复读机卖疯的时候，车间里也是松香弥漫。”
许琛把点读机搁在会议桌上，金属外壳碰撞出清冽的颤音，“这是去年步步高新出的产品，步步高点读机，是继学习机、复读机、电子词典之后的第四代英语学习电子产品。”
他把点读机推过去，点读机在桌面划到宋祯面前，“你拿回去研究研究，这是咱们电子厂第一款产品。”
宋祯的钢笔落下，洇出个墨点：“许总让我做这个……玩具？”
他拿起点读机，把玩、操作着，指尖敲击绿色发音键，机械女声在空旷的会议室炸响：“wele to learning world！”
“不要小瞧它，这是价值四百亿的钥匙。”
许琛后仰进椅子里，翘起二郎腿，“点读机是专门针对中小学生设计的最新一代多媒体学习工具，不仅是一台高品质的点读机，同时也是一台彩屏电脑机和高清音质的mp3、mp4播放器。
点主要针对小学、初中多种版本的英语教材，即点即读即翻译，充分调动孩子学习英语的兴趣。”
宋祯眼里冒出光来，他已经听懂了许琛话里学习机的影响概念。
见宋祯这么快领会到话里的意思，许琛露出笑，“知道现在郑州外国语小学旁边的学区房多少钱一平？知道重点中学门口多少家长举着‘重金求名师’的牌子？”
玻璃墙外，正弘城工地上的塔吊正在吊装巨幅广告牌，红底白字写着‘金水湾学区房荣耀开盘’。
宋祯看见自己发黄的衬衫领在玻璃反光里摇晃，像面褪色的旗。
“我们要卖给家长的从来不是塑料壳。”
许琛从文件柜抽出份泛黄的《中国教育报》，头版照片里举着‘再苦不能苦孩子’，横幅的家长挤满教育局台阶。
“这是焦虑具象化的产物，是通往重点中学的入门券。”
宋祯摩挲着点读机边缘的注塑合模线。
“许总，你昨晚说自己比较擅长制定大的战略发展方向，我当时不信，现在我信了。”
他忽抬头看许琛，眼里的光亮得骇人：“给我半年时间，我一定做出咱们自己的点读机。”
阳光穿过点读机发声道，在合同签章处投下个完美的圆斑。
……
玻璃幕墙外，车流在正午阳光下熔成一条鎏金河。
七台塔吊正在编织郑州的新天际线。
许琛沉吟着，钢笔尖悬停在金水区地图上，墨迹在北三环一块晕染出放射状纹路。
“老葛，做一份‘协议拿地’的开发企划，向市政府拿块地，建咱们自己的总部大楼和产业园区。”
他指尖的万宝龙钢笔正在《郑州规划图》上游走，笔尖在北三环文化路地块画出圆圈。
中央空调出风口系着的红绸带突然疯狂舞动，把葛瑜手中的拿铁吹出涟漪。
“许总，这片地思念食品似乎和政府在谈。”
葛瑜看了眼地块，下意识的说：“协议拿地要过常委会，咱们在郑州的纳税额……”
“要灵活的去谈，把咱们未来的总部大楼变成支点。”
许琛用钢笔尾端戳了戳地图，不锈钢笔帽与钢化玻璃碰撞出清脆声响，“去撬动三百亩商住用地，再拿产业配套当诱饵。”
他背后的LEd屏突然亮起‘中部崛起’红色标语，映得白衬衫泛起血光。
葛瑜扶了扶银丝眼镜，咖啡杯在实木会议桌上划出半圆水渍：“市政厅那帮人精得像税务稽查，上周刚驳回了我们第三季度的文化补贴申请。”
他指甲无意识刮着杯壁，“除非能拿出他们无法拒绝的筹码。”
许琛突然拉开全景窗，热浪裹着打桩机的轰鸣涌进来。
远处在建的学区房像块巨型电路板，脚手架间穿梭的工人如同流动的电子。
他把钢笔重重戳在郑州地图的郑大新校区位置，倒影在玻璃幕墙上裂成三块：“思念食品盖的是钢筋水泥，我们要造的是人才磁极。”
他指着热风卷着远处金属撞击声灌进来的工地，“看见那些戴安全帽的大学生了吗？郑大计算机系毕业生去年留郑率不足18%。”
“咱们微博的优势，一是互联网新兴产业科技属性，二是人才储备。”他声音混着沥青融化的气息，指着杯底压着张泛黄的《大河报》。
头版照片正是郑大校长在微博校园招聘会握手应届生。
“微博总部设在郑州，和郑大达成战略合作，我们帮政府把流失到北上广的毕业生拽回来，他们总得给点甜头。”
“况且，金水区旧改项目需要个标杆。”许琛把规划图翻转，背面是某房企围挡效果图。
“政府需要我们这样的科技名片，就像——”
他指尖掠过窗边绿植，掐断滴水观音的嫩芽，“他们需要这抹绿。”
“产业配套需要真金白银，但咱们q2财报显示……”
“这个不用操心，只要地批下来，就以微博的名义去和工行谈。土地证到手当天，就能质押给银行。”
许琛抓起投影笔，光束在幕布投下跳动的数字，“土地抵押贷款能做到评估价七成，中建三局那边可以谈工程垫资。等总部大楼封顶，再拿产权证去质押融资。”
话音未落，许琛突然将整壶碧螺春浇在绿植盆栽里。
茶水顺着金钱树蜡质叶片滴落，在实木地板上汇成蜿蜒的溪流。
“老葛——”
他摩挲着景德镇瓷杯底部的“丙戌年制”款识，“十年前这栋楼的位置还是麦田，现在每粒土都在尖叫着要变成钢筋混凝土，房地产行业如今是印钞机，咱们也可以试试掺和一脚。”
窗外忽然传来礼炮轰鸣，正弘城购物中心封顶仪式的气球群飘过玻璃幕墙。
某个玫红色气球突然炸裂，残骸顺着风从窗户吹进来，恰好贴在「协议拿地可行性分析」的ppt页面上。
许琛笑着撕下那片橡胶：“看，连老天爷都在给我们放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