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
医生姐姐替张若婷手上的伤口消了毒,缠了纱布,叮嘱最近不要沾水,便照顾其他病人去了。
许琛拉着张若婷的小手,看了看,又抬头看她脸上的淤青,抬手抚摸,惹的张若婷脸若桃李,眸含春水。
他关心又带点责怪,道,“人家打你,你怎么不跑?就站着硬杠啊!”
“我知道你会过来帮我。”
张若婷很享受此时两人的亲昵,她蹭了蹭许琛的掌心,忽道,“你为什么当着那么多人说我是你女朋友啊?”
“怎么了?”
“哼,我又没答应。”
“呵……好吧,张同学,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哪有这样表白的?一点也不认真。”
“那你不同意?”
“……我同意啊。”
张若婷羞怯的笑,轻轻点头。
许琛瞅着她这样子,一颗吃素许久的心蠢蠢欲动,只觉她可爱的让人爱不释手,忍不住轻轻拥她入怀。
……
立交桥的钢索在挡风玻璃上纵横交错,cbd的玻璃幕墙正把夕阳过滤成淡金色的光晕。
小白把GL8天窗推开条缝,后视镜里能看见唐辉的母亲数着高架桥下的樱花树——那些粉白花瓣飘进车窗,落在她灰色的裹头巾上。
\"婶子,前面是中原福塔。\"
副驾的许琛转身递保温杯,车载香薰混着枸杞红枣的甜腥。
唐辉母亲在跟着车载音箱里放的歌轻哼,化疗后的嗓音沙哑,手指在车窗上追着掠过的霓虹灯牌,仿佛这样就能把城市光斑串成佛珠。
唐辉忙接过保温杯,拧开盖子递给母亲。
“我知道,每次路过,唐辉都要和我介绍一下。”唐辉母亲接过喝了一口,她很高兴,脸上的笑容冲淡了许久的愁苦。
儿子之前回家说要跟着一个高中生打工,她和唐辉父亲都不同意,但拗不过唐辉也就临时同意了。
她一直很自责,若不是自己的病,儿子一个大学生怎么会沦落到要给一个高中生打工的境地。
但儿子在那个高中生店里打工不过一个多月,工资加奖金就发了3000块,这让她和唐辉父亲稍微心里舒服一些。
而今天当看到那个叫许琛的高中生领着他的同学,开着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商务车送她和唐辉一起去郑州时,看到许琛和唐辉的融洽关系时,她终于放下心来。
或许,儿子跟着这个叫许琛的少年,前程也不会错。
听儿子说,许琛的一家茶饮店一个月就能卖七八十万!
她不理解,什么茶饮店,能一个月卖这么多钱啊!
但不妨碍她知道,这个叫许琛的少年,似乎是个很厉害的人!
小白开车载着许琛、张菲、刘涛、唐辉、唐辉母亲,顺着车流缓缓而行。
当看到省医院的探照灯刺破暮色时,车辆被车流冲进地下车库。
GL8碾过减速带的震动惊醒后座打盹的张菲,他掀开蒙在头上的羽绒服,打量着车窗外,“开这么久,天都黑了。到郑州没?”
“咱们都到医院的地下车库了。”刘涛伸展着胳膊接话。
停好了车,几人跟着唐辉走。
唐辉带他母亲来了几次,熟门熟路。
电梯门在负二层张开时,三十七度的体温瞬间被消毒水浇凉半度。
电梯上升时,张菲羽绒服里掉出个橘子。
许琛弯腰去捡,余光扫过平车少年的石膏腿。
在充满来苏水气味的失重感里,滚动的橘子突然让许琛几人笑了笑,仿佛回到了初中偷摘校门口杏子被保安追的下午。
负二层停车场灌进来的夜风,正把消毒水味吹成少年们身上永不过期的古龙水。
几人出了电梯,跟着唐辉一路忙碌,办理各种手续,最后到了住院部七楼。
七楼走廊的长椅上,坐满了人,形形色色,神态疲惫。
穿珊瑚绒睡衣的大爷晃着手中的ct片,胶片上灰白阴影随动作忽大忽小。
小白突然碰了碰许琛的肩头,示意许琛往那边看——对面几个护士推着的平车上,年轻女孩手臂上还缠着输液管,头发掉光了,皮肤病态的苍白,女孩很年轻,却像一个破碎的瓷器。
女孩的母亲跟着后面小跑着,眼眶泛红。
医院,是人间疾苦的集中点,各有各的苦难,一本本都让人垂泪。
\"病房里都是人啊!\"张菲探头探脑往输液区张望时,唐辉已经用保温桶占住窗边位置。
唐辉母亲忽然笑出声,原来邻床阿姨的假发被空调吹成了蒲公英。
当护士推着药车碾过满地充电线,刘涛数着吊瓶里坠落的气泡。
安顿好唐辉母亲,几人下楼买了点饭,暮色彻底漫过窗台时,许琛几人拆开医院对面买的卤面。
唐辉母亲没吃,她没什么胃口,她用能活动的右手给邻床小孩叠千纸鹤,彩纸是张菲从护士站顺的血糖记录单。
电梯口突然传来哭骂声,走廊上一阵杂乱。
张菲到门口去看,却是一个病人去世,家属不能接受在哭闹。
折腾许久,渐渐安静。
走廊顶灯滋啦闪烁的瞬间,许琛看见唐辉母亲在玻璃倒影里偷偷调整灰白色破旧的裹头巾。
窗外正对住院部花园,樱花树下抽烟的男人脚边,空药盒正被夜风推着跳着,跌跌撞撞着。
许琛忽捅了唐辉一下,“明天有空去商场转转,给婶子挑一顶好看的帽子。”
唐辉被许琛提醒,看到母亲整理裹头巾的小动作,心中惭愧。
化疗导致母亲头发掉落,他却一直没留心到母亲是在意的,还得许琛提醒才注意到。
他心有触动,既有对母亲的惭愧,又有对许琛的感动。
他点点头,“嗯,我明天就去。”
“行,你陪着婶子吧,小白在医院旁边订了宾馆,我们去那边住一夜。”许琛起身,拍了拍唐辉的肩头。
唐辉忙起身,跟着许琛到了病房外,道,“明天真不用我带你去蜜雪冰城?”
“你好好照顾婶子吧,你告诉我地址了,我要再找不着,那也太废物了。”许琛笑笑。
他看了眼病房里躺进被窝里的唐辉母亲,对唐辉道,“得了,快回去吧。”
小白、刘涛、张菲三人也催促唐辉,他们很不喜欢医院的氛围,太压抑,只想快点离开。
唐辉点了点头,正要扭头回病房,忽听传来一声压抑着令人心一颤的哭声。
许琛几人也听到了,闻声去看。
就见病房门口,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妇女坐在地上。
她靠着墙,低着头,捂着脸,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间控制不住的传来。
她是病房里唐辉母亲邻床小女孩的母亲。
刚才唐辉母亲给那个小女孩叠了一个千纸鹤,小女孩很喜欢,手中握着那个千纸鹤,安心的睡了。
但睡熟后,眉头却皱着,似是梦里也不得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