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今时不同往日,面对此事,朱元璋竟能表现出如此超乎寻常的淡定和宽容。
吴鸟用实际上在此前便已察觉到些许端倪。自皇长孙奇迹般地死而复生之后,皇上整个人的心境发生了巨大转变。往昔那杀伐决断、雷厉风行的气势已然不复存在,如今的圣上反倒更似一个寻常的垂暮老者,失去了昔日的威严与果敢。
而对于朱元璋的这般变化,吴鸟用始终都历历在目。毕竟,他在御前侍奉了近乎三十个寒暑,对这位万岁爷可谓知根知底。目睹着朱元璋如今的模样,吴鸟用心底亦是由衷地感到欣喜。
与此同时,李景隆率领两辆马车缓缓行至东宫殿外。东宫门前负责守卫的侍卫远远望见曹国公携带着两车物品前来,不禁心生疑虑。只见那侍卫快步走上前去,向着李景隆抱拳施礼后问道:“曹国公大人,不知您此番所为何事?怎会携带如此众多之物?”
李景隆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回应道:“本公欲求见太子殿下,烦请代为通传一声。”说罢,他轻轻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马车跟上。
侍卫见状,连忙点了点头应道:“曹国公大人,请稍候片刻,卑职这便前往殿内通报太子殿下!”言毕,转身朝着东宫大殿疾步而去。
李景隆则站在原地,耐心等待着消息。
侍卫迈着沉稳而有力的步伐走进了庄严宏伟的殿中,来到朱标面前后恭敬地躬身行礼,然后恭声说道:“太子殿下,曹国公前来求见!”朱标闻言微微抬起头,目光从手中的书卷移到侍卫身上,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之色,开口道:“李景隆?他怎么又来了?所为何事啊?”语气中透着几分不解和不耐。
侍卫赶忙回答道:“卑职不知,只看到曹国公此次并非独自前来,而是带着整整两大车的物品一同抵达。”朱标的眉头瞬间皱起,眼中闪过一抹惊讶,追问道:“两大车东西?这倒是稀奇,究竟装的都是些何物呢?”侍卫连忙摇头,表示对此并不知晓。
朱标沉默片刻,心中暗自思忖着李景隆此举的意图,随后缓缓说道:“也罢,既然他已经来了,就让他进来吧。”说完挥挥手示意侍卫去传话。侍卫领命应诺了一声,转身快步走出宫殿。
此刻,东宫门外,李景隆正心急如焚地来回踱步,不时伸长脖子向宫内张望,满脸期盼地等待着侍卫带回好消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他等得有些焦躁不安时,终于看到那名侍卫匆匆返回。
李景隆见状立刻迎上去,急切地问道:“如何?太子殿下是否愿意见我?”侍卫微笑着点点头,回应道:“曹国公,太子殿下有请,请随我来吧。”听到这话,李景隆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脸上随即浮现出欣喜若狂的笑容,忙不迭地跟着侍卫朝殿内走去。
李景隆脚步匆匆地跟着侍卫走进了东宫那气势恢宏、庄严肃穆的大殿之中。一入殿门,他便瞧见端坐在高位之上的朱标,心中不禁一颤,赶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双膝跪地,身体伏地,头也深深地磕在了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诚惶诚恐地高声喊道:“殿下啊,微臣此次贸然前来,实在是有要事相告,特意来向殿下您自首认罪啊!”
朱标原本正悠闲地翻阅着手中的书卷,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呼喊声,不由得抬起头来,满脸疑惑地望向跪在地上的李景隆,皱起眉头问道:“你这一大清早的,如此匆忙赶来所为何事?莫不是又闯出什么祸端来了?”
李景隆听了这话,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忙不迭地回答道:“殿下明鉴呐!昨日殿下对微臣的那番痛斥之语犹如醍醐灌顶一般,让微臣幡然醒悟。回到家中之后,微臣反复思量,越想越是觉得羞愧难当,只觉自己内心如被烈火灼烧,痛苦万分。回想起这些年来,微臣辜负了您和圣上对我的悉心栽培与厚望,不仅未能尽心尽力报效朝廷,反而还因为年少无知犯下了诸多过错。思及此处,微臣真是悔恨交加啊!”说到动情之处,李景隆已是涕泪横流,声音哽咽得几乎难以成句。
朱标静静地看着眼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李景隆,脸上露出一丝明显的嫌弃之色,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道:“行了行了,别哭哭啼啼的像个娘们儿似的。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是来请罪的,那你倒是说说看,你都整理出些什么东西来了?可有相关的单据或者账目之类的能证明你所言不虚?”
李景隆神色紧张地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昨日精心整理好的清单,恭恭敬敬地用双手捧起,呈递给了端坐在桌前的朱标。朱标面无表情地接过清单,微微眯起双眼,开始逐行逐字地仔细查看起来。
随着目光不断下移,朱标的脸色逐渐变得阴沉下来,原本平静的面容微微抽搐了一下。他猛地抬起头,冷冷地盯着跪在地上的李景隆,声音中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怒气:“先前便听闻有人提及曹国公府家底丰厚,如今一看这清单,果真是名不虚传呐!你所罗列的这些财物,便是本宫的私库与之相比,恐怕也要自惭形秽啊!”
李景隆一听这话,顿时吓得浑身一颤,额头上冷汗直冒,他急忙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诚惶诚恐地向朱标谢罪道:“殿下息怒,微臣实在是愧对您一直以来的悉心栽培,更是辱没了李家世代相传的良好门风。微臣深知犯下如此大错,定然是死罪难逃,但微臣斗胆恳请殿下暂且饶过微臣这条贱命,准许微臣在即将到来的江西之行中全程护卫您周全!”
朱标闻言,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厉声道:“饶恕于你?本宫已经多次对你网开一面,可你若真能知错悔改,又岂会有今日这般局面!”话音未落,只见朱标手臂一挥,狠狠地将手中的那份清单砸在了李景隆的脸上。那纸张如雪花般散落一地,而李景隆则是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再有丝毫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