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刚出体的血线虽不及血刃刚利,然而千刀万剐地刺着,总能把铁甲钉透,沈岳的嘴角很快隐隐溢出血沫。
——阿兄,我饿了,给我做饭去!
——除了娘亲,只有阿兄能把红烧肉做的这么好吃!
——阿兄,岈儿喜欢你!哈哈,哈哈哈哈哈!
“岈儿,你知道么?我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有用,就是你叉着腰,圆圆的眼睛睁瞪着我喊——‘阿兄,我饿了!’那时候,我就知道,我弟弟是个令人头疼、心疼的娃娃,小小的个子,娃娃脸,最招人儿喜欢了。”
棠棣之华,莫如兄弟。他要把弟弟救出来,一起走。
一起生,一起死……
“一定有人用什么方法控制着他,要找出来!”苏唳雪沉声,“可到底是什么呢?”
南宫离辉映着血火的眼睛微眯,轻声道:“能控人心的,除了恨,还能是什么?”
众生皆苦,所有疯狂悖乱、歇斯底里、怒不可遏都是在求救,因为已经没有别的办法能保全自己。
这一场滔天祸患,最害怕、最可怜的人恰恰是沈岈。
那双原本纯真稚拙的眼睛,渐渐被血色染红,变得凄狞至极,状况很不好,不能再拖下去。
南宫离伸出手,夺她军刺,被苏唳雪侧身躲过。
“将军,来不及了,只能壮士断腕。你若不忍心,我来。”
总不能把沈岳也搭进去。
她的将军虽杀伐多年,但却比谁都心软,只要还念着跟沈家同袍之谊,就下不去手。
苏唳雪望着她,默默地摇了摇头。
小公主急了眼:“我知道,你这一辈子,行的是磊落事,流的是英雄血,从没想过拿别人的命换什么,即便完全可以这么做。但在江南,我杀了三千人,全都是贪官。我眼里,就没有不能死的人。”
年纪轻轻的女孩子,语调冷淡至极,而措辞尤烈。
“可他是个孩子,你知道这一刀下去你会面临什么吗?”
苏唳雪蹙眉。
争权夺势者,血流漂杵亦无妨。可众目睽睽杀一个孩子,朝堂上、史书里就再也容不下她了。
“那你说怎么办?”
黑衣黑甲的人缓缓走向阵中:“还是让他们恨我吧。”
沈岳挣着刀,与她推搡对抗,厉声质问:“苏嘲风,南宫离,你们对得起我父亲吗?对得起镇南军死伤的弟兄吗?!”
半大小子,力气不小,身上的硬甲悍然冲撞着苏唳雪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寡言的人一声不吭忍着,越过肩头的血甲,清清楚楚地看到七岁娃娃投射而来的目光。那些目光里,无一不饱含着深重的怨毒和轻易的恨意,叫人辩无可辩,心中满是苍凉。
“岳儿,放手。不然我连你也保不了。”
黑衣黑甲的人喝断了任性的少年,声势中带着一触即发的杀意。
这是唯一的办法。
“那你就连我也杀了吧!”
“混账!”
二人僵持不下,血土过膝,一点点往上吞没。
千钧一发之际,阵外忽传出一声惊呼:“你俩冷静点儿,谁都不用死!我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