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8:42】
不过是过去了六个小时,发生的事情却接连不断。
天光已经大亮,将这片林中的一切照了个清晰。
偌大的几十米宽的石洞前,草地泛着烧过的焦黑,损坏的黑色头盔和满地畸变物残肢染血遍布。
洞前的草地,一个身着黑色作战服的人影无声无息地躺在地上,好似已经没了生机。
冰凉的雨丝打落下来,他苍白的脸上布满细细道道结痂了的伤痕,眼角下方凝固了的血痕成了血水,渐渐淡去。
血水顺着下巴流淌,一半滑落至黑色作战服白皙脖颈,一半滴落在草地小坑内稀释成了澄澈的水流。
【生命值下降百分之二,当前生命值百分之四十,身体损坏度百分之五十七,医疗可治愈度100%】
【检测到仍在雨林赛场,请尽快寻找药品疗伤】
冰冷机械青年男声响起在脑中,唤回了一点路君年的意识。
........是普罗米修斯。
意识回笼,眼前仍旧一片漆黑,刺痛从眼球内部神经一阵阵传来。
他轻动了下想要起身,却只觉得浑身五脏六腑都在泛着疼。
冰凉的雨滴仍旧不知疲倦地从上空细细飘着。
一点一点地轻轻落到脸上,脖子,好似轻吻着伤痛,驱逐掉那些嗡鸣的扰人的声音。
那些人已经走了,在抢走了所有的晶石后。
少年轻颤着漆黑纤长的眼睫,眼前的漆黑让他分不清现在究竟是白日还是黑夜。
唯有沉默。
他躺在这片冰凉的草地上,指尖轻动。
明明身后就是有人躲雨的洞穴,天地之间,却只能听见自己清浅的呼吸和缓慢跳动的心脏。
他忽然想起了四年前那个冰冷飘雪的街边夜晚。
........只不过这一次,应该没有人会来救他了。
“路君年!”
女孩清甜沙哑声忽然自漆黑一片的世界内远远传来,伴着一丝担忧与焦急。
一道咚咚飞快矫健的脚步声从北边而来,在奔向他。
路君年平缓跳动着的心脏突然一下又一下地紧密起来。
他纤长的睫毛颤动着,抖落下湿润冰凉的水珠。
“路君年”
短短几秒内,那道清甜沙哑的声音伴着咚咚矫健的脚步声离他更近了,呼唤着他。
莫名的浅浅的喜悦和难以言喻的希望感缓缓涌入冰凉空虚的心脏,一点点填满。
但一个疑惑随之而来。
.......她平常跑步有这么快吗?
路君年指尖扶着地面,忍着痛慢慢坐直身子。
此时耳边不断接近传来的脚步声突然变成了两道,就在几米外。
路君年的动作微顿。
飘散的风雨将一股熟悉的香气带到身边,是黎青。
只是还有一股呛人的加了蒜味辣椒的铃花香,让他轻轻蹙眉。
“你没事吧,怎么会弄成这样?”
漆黑的视野里,一只温度滚烫的手伴着略微焦急的话语声抚上他的额头。
路君年怔住了。
额头上的手温度比他可要高得多,炽热的温度无疑说明了这只手的主人正在发着烧。
此时离得更近,他清晰地闻见了从她身上传来的阳光雏菊和自己的味道。
怎么会........
“问他有没有事?我看是你比较有事”,另一道粗哑熟悉的嗓音冷嗤道。
是季雪风。
路君年再次轻皱了下眉,她不是和这人不对付吗?怎么会和他一起来?
“黎青”
面前苍白着脸的紧紧闭着眼睛的少年轻声道,黎青连忙应答了声,“我在”。
“你身上的临时标记松了,得再标记一次”
路君年反应的并不慢,他在闻到她身上的气味时,就知道应当是自己的状态导致临时标记失去效用,二次标记将解决这个问题。
黎青闻言点了下头,想起他看不见,她看了眼他们身后的洞穴,外面光线照到的地方没有人,皆是石壁。
她转过头应道,“好,我们先进安全点内吧”。
“就在这里”
“就在这里”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粗哑不耐烦,一道沙哑却温和。
黎青被他们两个的异口同声给惊到,她的视线在双手抱胸的季雪风和地上坐着的路君年间转了一圈。
“为什么?”,她问。
“咳”,喉咙泛着痒意,路君年轻咳了声,带起五脏六腑的细微疼痛。
他轻蹙眉,慢慢解释道,“里面有人”
光从洞穴可见范围内看不见里面,有可能有死角挡住了。
黎青收回视线应了声,刚转回头却正好对上一双朝她看来的狭长的湛蓝眼眸。
像是夜空下波浪起伏的墨蓝海水倒映着波光粼粼的星空,没有任何世俗的意味。
黎青注意到他额前左侧的一簇白发落到了额头下方一点,和旁边垂落到眉眼的格格不入。
由此清晰可见左侧的断眉,增加了眉眼锋利感。
两秒后,季雪风率先挪开了视线。
他冷着声音道,“我去前面等你们”。
说完,转身就走。
细细雨丝飘散林间,他的身影逐渐远去,最后在大约三十米外的一棵树下站定。
“我们开始吧”,黎青收回目光,她扭头对路君年道。
“好”
当眼睛瞎了以后,其他感觉就变得异常敏感。
温热的肌肤,令人眷恋的香气,还有对方总是一紧张就绷直的脊背,令路君年莫名联想到幼时在村里帮父母杀鸡时抓着鸡脖子的感觉。
那只鸡,也是这样梗着脖子,垂下的三只脚趾蹬地笔直笔直的,全身上下都在说着'好紧张'三个字。
背后莫名传来一声低笑,戳中了黎青绷紧的神经。
“.......不许笑,快点!”
黎青绷着一张小脸,面无表情,黑发下的耳朵微红发烫。
她不由得在心里庆幸,幸好路君年现在是瞎的,看不清楚。
下次再碰到这种情况........之后出去了,她一定要用抑制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