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晏目光一凝,仿佛在衡量着什么,思绪沉浮不定。他没有拒绝,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地下室的灯光昏黄而微弱,透过斑驳的墙面投下零碎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潮湿与铁锈的气息,寂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江浮白被铁链束缚在墙角,手腕上的勒痕泛着青紫。他的脸色虽苍白,却毫无虚弱之态,眼神凌厉如刀,在萧承晏和陆之缦之间游移,唇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冷笑。
头顶的灯光洒落,勾勒出他近乎妖异的容貌。他的眼尾仿佛天生染着一抹胭脂色,衬得那双眸子愈发幽深,带着晦暗莫测的冷意。凌乱的黑发垂落颈侧,透出一丝惑人的慵懒。
哪怕身陷囹圄,他依旧像一朵盛放于暗夜的曼陀罗,艳丽而致命。
“终于来了。”他的声音略显沙哑,透着几分讥诮,“我还以为你们会让我在这地方等死呢。”
萧承晏站在他面前,目光沉静无波,语气低沉:“铃铛从哪来的?”
江浮白似乎早料到他会问这个,轻嗤一声,语气漫不经心:“你不是已经猜到了?”
萧承晏未发一言,目光牢牢锁在江浮白身上,仿佛要从他的神色间剖开真相。他没有催促,却自有一种不容逃避的压迫感,等待着那个迟来太久的答案。
江浮白的目光落在萧承晏手中的铃铛上,眼神微顿,神色沉了下来。他的指尖悄然收紧,声音低缓而冷淡:“那是苍狼留给我的。”
陆之缦眉心微蹙,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你和苍狼……是什么关系?”
江浮白垂下眼帘,心底翻涌起隐忍的怒意。他直视着萧承晏,低声说道:“他是我的哥哥。”
话音刚落,萧承晏的瞳孔骤然收缩,陆之缦也怔在原地。
江浮白的语声平淡,却透着一丝克制:“哥哥一直坚守他的信仰……可我从未认同。那年,他是战地记者,而我是医疗兵。我负责救人,而他……却执意奔赴最危险的地方,踏上了一条我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路。”
他盯着萧承晏,仿佛要看穿他的灵魂。
“你知道吗?”江浮白开口,语气直白,“我劝过他无数次,让他远离你们。因为我清楚,他根本不适合成为雇佣兵。他太天真,太理想化,满脑子都是正义与信仰……这样的人,终有一天会死在战场上,也会害死别人!”
“而你——”江浮白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深沉的痛意与控诉交织其中,“你不是早就知道吗?他不该成为你们的一员,更不该为了你去死!”
萧承晏的指尖微颤,胸口仿佛被巨石压住,连呼吸都像被扼住一般。
江浮白轻笑出声,笑意却冷得骇人,眼底翻涌着无尽的悲愤。
“苍狼,是死在你手里的,萧承晏。”
陆之缦心头一震,倏然看向萧承晏,而后者的脸色沉如死水。
“你或许会说,这是他自己的决定。但如果不是你,他根本不会踏上这条路!” 江浮白的声音透着刻骨的痛楚,仿佛一道裂痕彻底撕开,再无法弥合。 “而你呢?你又是怎么回报他的?继续你那见不得光的生活?还是像现在这样,把我关在这里?”
萧承晏的拳头握得极紧,指节泛白。许久,他低低地开口:“苍狼……他是我兄弟,一直活在我心里。”
“兄弟?”江浮白字字锋利,“如果他还活着,或许会亲手掐死你。”
萧承晏的呼吸一滞,随即转过身,背对着江浮白,嗓音低哑至极:“够了……别说了。”
陆之缦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涌上一丝酸涩。她知道,江浮白的话,正戳在萧承晏最深的伤口上。
她上前一步,目光锐利地看着江浮白,声音沉稳而清晰:“江浮白,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江浮白微眯着眼,嗓音冰冷:“目的?我的目的很简单——我要萧承晏为他曾经的选择付出代价。”
他的话语里藏着森冷的恨意,像是一条蛰伏在黑暗中的毒蛇,随时准备噬人:“苍狼的死,不只是因为他的愚蠢,更是因为萧承晏的无能!”
江浮白停顿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某种不愿被人察觉的挣扎。但很快,他的音量提高了不少:“我要萧承晏承认他的错误,承认他害死了苍狼!我要他为自己的决定付出代价!!!”
“代价?”陆之缦的语气里透出一丝不可动摇的威严,“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决定别人的命运?苍狼的死,是战争的结果,不是你一个人可以审判的!”
江浮白的手指攥成拳,似乎被她的话刺痛,但他的眼神依旧淡漠而疏离:“审判?我不需要审判他!我只是想让他明白,有些错误,根本无法弥补!”
陆之缦凝视着他,声音清冷却坚定:“江浮白,你可以憎恨阿晏,但你无法否认,当初是苍狼自己义无反顾地做出了那个决定。他是个英雄!”
江浮白闭了闭眼,指尖在冰冷的地面上摩挲,仿佛想抓住什么,却终究落了空。他深吸一口气,强行按捺着内心的起伏,最终没有再开口。
萧承晏站在一旁,手指不断收拢,指腹摩挲着掌心那枚铃铛,感受上面细微的刻痕。微光浮动,他的神色晦涩难辨,仿佛所有情绪都沉入了无声的暗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