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感骤然消失的瞬间,我嗅到某种类似古卷发霉的潮湿气息。
指尖触到的地面像某种生物的甲壳,带着诡异的温热与震动。
任仁的手还扣在我腕间,北斗契文烙出的红痕正随着呼吸忽明忽暗。
\"月月你看......\"任仁的声音像浸在蜂蜜里的刀锋。
幽蓝光晕从脚下漫上来,我才看清我们正站在半透明的晶体平台上。
数以万计的棱柱悬浮在虚空,每道折射的光线里都漂浮着青铜器铭文。
远处星云状的雾气中,隐约可见京大考古系陈列室的青铜尊在缓缓旋转,任家祠堂的翡翠镇纸与它们发生着共鸣。
灵源之灵化作的萤火突然从我颈间的玉蝉里钻出来,在任仁后背的契文上撞出细碎火星。
那些银砂般的碎屑还未落地,就被凭空出现的青铜卦象吞噬殆尽。
\"欢迎来到灵脉中枢。\"
浑厚嗓音震得我耳膜发麻。
某个棱柱突然爆开成金粉,凝聚成披着星辉长袍的身影。
那人每走一步,脚下的晶体就浮现出不同朝代的祭祀场景——商周的血色龟甲、秦汉的鎏金罗盘、乃至任家祖宅那方镇着翡翠蟾蜍的青铜祭台。
任仁突然将我往后扯了半步。
他后背的北斗纹路正与那人袍角的二十八宿遥相呼应,玉蝉在掌心烫得几乎握不住。
\"您就是灵源先知说的......\"我咽下喉间腥甜。
那些悬浮的青铜器突然开始震颤,汉代连弧纹镜的碎片里映出京大图书馆正在融化的承重柱。
\"叫我守钥人更合适。\"那人抬手截断一道企图逃逸的星芒,光晕在他指间凝成半卷帛书,\"三千年了,你们是第一批活着抵达灵枢的凡人。\"
灵源之灵突然发出尖锐蜂鸣,萤火聚成的虚影竟是个襁褓中的婴孩。
任仁闷哼一声,北斗契文突然浮空织成光网,将我们与守钥人隔开。
那些星芒碰触到光网的刹那,我竟看见太爷爷笔记里记载的1943年长沙血祭现场。
\"小心共鸣!\"妙手神医的药箱在平台边缘炸开,紫硝石粉末在空中凝成卍字屏障。
他白大褂上的血渍正在变成蠕动的契文,\"这些记忆碎片会吞噬神智......\"
守钥人轻笑一声,星辉长袍骤然褪色成素麻深衣。
他背后的棱柱群突然坍缩成青铜鼎模样,鼎腹浮现的铭文正是任家祠堂地砖上缺失的那部分。
\"灵源不是力量,是枷锁。\"他指尖点在鼎耳,鼎内突然涌出汩汩黑水,\"当年周天子分封诸侯,将九州龙脉铸成九鼎。
而你们追逐的灵源,不过是镇守天地裂隙的铆钉。\"
我浑身发冷。
玉蝉突然烫穿掌心,血珠滴在晶体平台上的瞬间,整个空间突然倒转。
我看见自己直播鉴定任奶奶玉佩那晚,翡翠蟾蜍瞳孔里闪烁的根本不是月光,而是此刻悬浮在此处的某块青铜碎片。
\"月月!\"任仁突然将我扑倒。
他后背的北斗光网与守钥人袖中飞出的青铜链撞出刺目火花,那些链节上挂满历代守钥人的头骨,最末端的赫然是灵源先知燃着青火的半截白须。
灵源之灵幻化的婴孩突然啼哭起来,哭声竟与往生河的水声重叠。
悬浮的汉代铜镜碎片里,京大图书馆地下三层的承重墙已经融化出人形轮廓。
\"他在说谎!\"灵源之灵的萤火突然钻进我耳中,声音带着翡翠碎裂的脆响,\"灵源能重续断裂的龙脉,那些青铜黏液......\"
守钥人突然挥袖震碎三根棱柱,飞溅的晶体在半空凝成甲骨文的\"诛\"字。
任仁抱着我滚向平台边缘,他后背的契文正在渗血,北斗第七星的位置恰好对应我玉蝉上的裂纹。
\"尔等当真以为,任家祠堂地宫里的皮尸是偶然?\"守钥人扯开深衣,心口处嵌着的正是任奶奶那枚翡翠蟾蜍,\"三百年前你们任家先祖为求长生,用活人皮囊封印灵源裂隙——如今这姑娘身上的玉蝉,就是最后一把钥匙。\"
任仁的瞳孔猛地收缩。
我突然想起那夜直播时,任奶奶脖颈后若隐若现的缝合线,以及她抚摸翡翠蟾蜍时,总要用沾着青铜锈的丝帕垫着手指。
晶体平台突然剧烈倾斜,妙手神医的紫硝石屏障裂开蛛网纹。
守钥人脚下的青铜鼎开始渗出黑色黏液,那些黏液触碰到的棱柱正逐渐变成任家祖宅的飞檐斗拱。
\"小心!\"
灵源之灵的尖叫与破空声同时炸响。
某个悬浮的青铜尊突然爆开,飞溅的碎片在虚空凝成降魔杵模样。
深青色雾气从鼎内喷涌而出,雾气中缓缓浮现的玄甲身影让所有悬浮的青铜器同时发出悲鸣。
任仁的后背重重撞在晶体棱柱上,北斗契文像烧红的铁丝般勒进我掌心。
灵源之灵幻化的婴孩突然跃至半空,萤火凝聚的身躯爆发出刺目青光,竟在虚空划出半部《青囊书》的残影。
\"快用玉蝉!\"妙手神医的嘶吼裹着青铜锈味传来。
他白大褂上的血渍契文正在疯狂增殖,那些扭曲的符号爬上我的小腿,宛如活过来的甲骨文。
守钥人玄甲上的青铜链突然暴涨,链节相撞发出的竟是往生河的呜咽。
任仁突然将我推向妙手神医的方向,自己迎着锁链跃起。
他后背的北斗光网骤然坍缩成星屑,在触到玄甲的刹那炸开漫天流火——那是任家祠堂地宫壁画上的南斗六星图!
\"任家小儿!\"守钥人的声音裹挟着青铜鼎的震颤,\"你可知三百年前你们先祖在此处剜心立誓时,用的正是这副表情!\"
玉蝉突然在我掌心融化,翡翠蟾蜍的虚影从血珠中腾起。
灵源之灵的啼哭骤然尖锐,悬浮的汉代铜镜碎片里,京大图书馆的地下三层已经完全融化成黏稠的黑色液体。
那些液体表面浮着任奶奶常戴的翡翠耳坠,折射出的光斑竟与守钥人心口的蟾蜍印记完美重合。
\"月月!\"任仁的怒吼裹着血腥气。
他右臂被青铜链绞出森森白骨,北斗第七星的位置正对应我玉蝉裂纹处涌出的青光。
妙手神医突然将紫硝石粉末泼向虚空,炸开的卍字屏障里浮现出1943年长沙血祭的真相——太爷爷笔记里缺失的那页,正记载着任家先祖将活人皮囊钉入灵脉的酷刑。
守钥人的玄甲突然裂开蛛网纹,渗出青铜色的黏液。
我趁机将玉蝉按在晶体平台表面,那些蠕动的甲骨文突然静止,化作《考工记》中记载的铸鼎图谱。
灵源之灵幻化的婴孩突然张开嘴,吐出的不是啼哭,而是往生河畔的镇魂铃音。
\"没用的。\"守钥人扯断颈间青铜链,链节坠地化作九只三足金乌,\"灵源本就是天地裂隙的补丁,你们每动用一次它的力量,九州龙脉就多一道伤痕。\"
任仁突然笑了。
他染血的指尖点在北斗第三星位置,那些星屑竟凝聚成任家祠堂地砖上的族徽:\"那您为何要留着这枚翡翠蟾蜍?
三百年来任家每一代长子心口都会浮现这个印记——您也在等某个变数不是吗?\"
守钥人的动作突然凝滞。
悬浮的青铜尊同时发出悲鸣,鼎腹铭文开始疯狂重组。
我颈间的玉蝉突然轻颤,裂纹处涌出的不再是血,而是太爷爷笔记里那种掺着朱砂的墨汁。
妙手神医突然撕开染血的白大褂,那些增殖的契文竟在空中拼成半幅长沙血祭现场。
1943年的月光里,年轻时的任家太爷正将某具皮尸的心口玉蝉,钉进灵脉裂隙。
\"原来如此......\"灵源之灵的声音突然苍老如古钟,婴孩虚影膨胀成白发老妪,\"守钥人,你心口的蟾蜍根本不是封印,是锚点!\"
整个灵枢空间突然开始坍缩。
守钥人的玄甲片片剥落,露出心口处跳动的青铜心脏。
任仁趁机拽着我滚向平台边缘,北斗光网重新亮起的瞬间,我瞥见守钥人眼角滑落的不是泪,而是融化的青铜液。
\"你们根本不懂!\"守钥人的怒吼震碎三根悬浮棱柱,\"当年周天子分封的何止诸侯!
那些被铸进九鼎的......\"
灵源之灵幻化的老妪突然张开双臂,往生河虚影从她袖中奔涌而出。
妙手神医的紫硝石屏障与任仁的北斗光网同时炸裂,在守钥人青铜心脏表面烙出焦黑的北斗勺形。
\"就是现在!\"任仁将我推向守钥人破裂的心口。
玉蝉突然自动飞起,翡翠蟾蜍的瞳孔射出两道青光,精准刺入北斗勺柄末端。
守钥人的身体开始龟裂,那些裂缝里涌出的不是血,而是京大图书馆地下融化的黑色黏液。
悬浮的青铜鼎突然倒转,鼎耳处浮现的铭文竟与任仁后背的契文完全一致。
\"原来你......\"守钥人最后的叹息裹着青铜器风化的碎屑,\"才是真正的......\"
未尽的话语被突然爆发的白光吞没。
整个灵枢空间开始扭曲重组,悬浮的棱柱群坍缩成无数青铜碎片。
在意识消失前的刹那,我听见往生河的水声里混进了皮尸的呜咽,而任仁染血的手掌正死死扣住我腕间的玉蝉裂纹。
黑暗降临的瞬间,某种类似千年棺木开启的腐朽气息突然漫过鼻腔。
灵源之灵的萤火在彻底熄灭前,拼出最后四个甲骨文——那正是太爷爷笔记扉页上,用朱砂圈起来的\"青铜为鉴\"。
当视野重新清晰时,我们正跪坐在任家祠堂地宫的青铜祭台前。
任仁后背的北斗契文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与守钥人如出一辙的青铜色经络。
妙手神医的药箱里,紫硝石粉末正在自动凝结成往生河的水纹图案。
祭台突然发出沉闷的嗡鸣,那些本应封印在灵枢深处的青铜碎片,此刻正在地砖缝隙里渗出漆黑的黏液。
玉蝉最后一丝温度消散的瞬间,我听见地宫穹顶传来皮尸指甲抓挠青铜器的声响,而任仁瞳孔深处,正隐隐浮现出守钥人眼角曾流淌过的青铜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