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裳，这个称呼始于大宁建国，其实就是前朝的花魁的意思。
评比办法比较直接，不比琴棋书画，也不比姿色体态，就只看哪个姑娘被花了最多的银子，那她就是宁裳。
而大宁建国七百多年，每每出现天价的宁裳，都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江湖帮派大佬、割据一方的卫所指挥使、朝堂诸公竞相争夺，甚至有时候皇家也会下场。
而能够载入史册的宁裳，结局往往或凄苦、或唯美，总之都不圆满。
碧云船坊的前身是教坊司，所以现在仍然保留着接收罪臣女眷的特权，也因此成为京城较有名气的船坊之一。
三年前，碧云船坊出了个姑娘，各地达官显贵特来京城拜访，头红叫价已过五万两，可都是愣没睡成。
三年来，价格水涨船高，甚至已经不仅仅约束在黄白之物，名贵字画、奇珍异宝也偶有流出，可仍未获得头红，仅仅是因为姑娘本人不愿意。
由于身价颇高，鸨儿们都得捧着，也就没人强迫姑娘接客，头红犹在。
此女名曰林如菲，年芳18，是前兵部主事林礼邦独女，林礼邦因在镇北王私吞军饷案中受牵连问斩，家中女眷清数充公。
后来林如菲又被礼部卖到了私人船坊碧云。
由于家庭熏陶，林如菲自幼习得琴棋书画，尤其弹的一首好琵琴。
兵部主事在京城范围内肯定不算大官，但绝对不是小官，放下去起码能混个一方督指挥使当当，算是名门。
正因出身名门，林如菲见惯了红白之物，也阅得珍宝无数，三年来，没有任何一样东西能打动她。
不过她也知道，一招入了这船坊便是无尽的深渊，只是这姑娘家的头红，要给一个自己的可心人。
“今年可是第三年，就要看今日会被叫到多少银两了。”
作为这张桌上最熟悉京城的外乡人，于签侃侃而谈。
钱佩和另外两个大汉默默的听着，心中的好奇也是逐渐被勾了起来。
得是何等美人，五万两白银，能干多少事，只为处子头红，那此女子定是要倾国倾城的。
河面上，一叶叶扁舟从远处的黑暗中驶来，花船内彩色烛灯亮起又伴随着礼炮声在到达钱佩这里之前灭掉，小船晃晃悠悠的驶离。
夜已入子时，这是春晚压轴小品上场的时间。
突然的，河面上不再有小舟，两岸人群也逐渐静了下来，大家都默契的很。
“波棱……”
上游传来一声琵琴之音。
所有人的注意力几乎同时被吸引了过去。
几息之后，伴随着琴音，一叶红色扁舟缓缓露出轮廓。
宁裳弹着《宁裳》，来了。
“这便是宁裳，这便是《宁裳》，哈哈哈哈。”
一个疯狂的白衣学子站在桌子上，情绪亢奋。
由于寂静，他的声音很突兀，但人们似乎并没有被他带动，依然静静地听着、看着。
轻舟先是驶过顶豪的河边馆子，三层高的、五层高的。
“湘州彭老爷，愿舍黄金两千两。”
花船刚入繁华区，第一个三层高的馆子三楼就有人高喊。
大宁一两黄金约等于32两白银，两千两黄金就相当于白银6.4万两。
声音不大，但波及范围不小。
“两千两黄金，买我的命都给了。”
“这是哪来的老爷，富可敌国了。”
“宁裳的身价又涨了……”
“……”
人们议论着，奋力踮脚眺望着。
馆子三楼窗台上，果然陆续整整齐齐的摆放出数不尽的金条，场面相当壮观。
琴声依旧，听不出有任何一丝波动，就连撑船的船夫都没有丝毫被打动的迹象。
这个船夫给林如菲划船整整三年，区区6万两银子，船夫心中觉得不可能打动姑娘。
“哼，彭帅还真是财大气粗啊。”
摆放黄金的馆子斜对面，是一座五层的建筑，馆子和客房这里都有，算是京城的顶豪酒店，酒店五楼天字一号房间里，一个身着锦缎的公子阴阳道。
他身后四周，贴着墙站着整整齐齐三十几号短打壮汉，个个挎着刀弓。
“呃……”
公子身旁站着一名老者，见花船没有要为两千两黄金停下来的意思，清了清嗓子，朝外面高声道：“熙公子有关守兰院长亲笔墨宝《宁裳》，愿赠林姑娘。”
一句话，再掀高潮。
“关守兰，那可是宁韵书院的院长啊，他的墨宝那可是有价无市啊。”
“对对对对对，这可不是两千两黄金能买来的，这个熙公子什么来头？”
“……”
一时间熙公子的身份成了焦点。
夹子音、住顶豪，不用问，宫里出来的……
钱佩不动声色，心中暗自忖度，他准确的把握住了刚才喊话人的声音，是个男的，夹子音。
人们正在针对熙公子的身份展开讨论，花船里，琵琴的声音戛然而止，停的很干脆。
琴音就是信号，默契早已形成，船夫直接将小船靠岸熙公子所在酒楼。
“快看，成交啦。”
“宁裳靠岸啦。”
“宁裳无价，不能接受啊。”
“……”
花船的靠岸，彻底引燃了全场。
沿河各个酒楼，但凡上点档次的，伙计们纷纷挑起了五挂的大灯笼。
“这是何意？”
见状，钱佩问道。
“宁裳若是成交，沿河有头有脸的酒楼都会挂起五挂的灯笼，并且还会请酒楼内每桌一壶好酒，”于签顿了顿：“你看吧，等会儿那个熙公子一登船，各家的灯笼就都会亮起来了，几百年的习俗了。”
钱佩目不转睛。
美人就要被二代睡了，以后见一面估计都很难，一定要抓住船篷打开的好时机，倒是要看看这倾国之姿到底长什么样。
花船在岸边停稳，船篷却并未开启。
船内传出一个声音，甜美又不失稳重：“幸得公子青睐，小女子感激不尽，好意心领，如菲特靠岸拜谢，未能服侍公子，奴婢惭愧。”
轻轻的几句话，既点题，又点题。
全场整整一条河两个岸的所有人，为了亲耳听见美人的甜音，甚至都屏住了呼吸。
所以，林如菲声音虽小，波及面积却很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