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六两银子的书,林承云为什么不抄了,原因很简单,他觉得有诈。
那么新的书,一看就知道很好甚至有可能是没有注释的新书,伙计和掌柜的却还是拿给了自己,这说明什么,书里面很有可能已经被毁掉了,他要是真的拿回家,怕是不但拿不到六两银子,甚至还要倒赔不少呢。
花费了大半日把一本诗经抄写完成,掌柜的检查后,把相应的钱拿给了林承云后,林承云就转身离开了。
看来他跟这家店没有缘分,州城这么多家店,肯定还有其他的店铺可以让他继续接书。
这家书店名唤登高书局,是林承云当时不知道近路,在主街上找的装修最大的一家店铺,但是现在他知道近路了,就去了另外一家书局墨香斋,这会是在店里抄写,不用带纸和笔墨回家,简直不要太爽了。
抄书让日子过得飞快,最后一本书抄完的时候,林承云猛然间发现再过一日就要开学了,他该去给自己的努力做个准备了,买了一刀最普通的纸以后就回了自己租的小院子。
果然,偶尔的忙里偷闲,还是特别让人感到愉悦的。
“掌柜的,那个小子怎么最近几天都不来了?”
“这个年纪就考中秀才的,有几个脑子不好使的?
偏你事多,还想要栽赃给人家,简直是放肆!”
“他才多大啊!有没有考中州学还两说呢,再说了,他都读得起书了,怎么就不能赔得起书了?”
登高书局的伙计一脸嫌弃,乡下来的乡巴佬,想要在青州城里站稳了脚跟,谁不是踩坑赔笑吃亏上当过来的,一个小孩子而已,坑了又能如何?
殊不知,伙计仗着自家长辈是东家跟前的红人,掌柜的无法解雇他,为所欲为,总有得到报应的一天。
开学第一天,斜挎着书包的林承云一进门就看到了一个老熟人,前卫城府知府之子姚文元,他看到林承云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但是没吱声。
林承云也认出了他,但是看着他那副死样子,还是决定装作不认识的好,谁知道他会不会惹出什么事来让自己背锅啊。
好在州学里分班不跟府学似的,纵使林承云在入学的四十个人里排在了最后一名,也不会跟这些官宦子弟作同窗。
第一日入学后没有什么要紧的课业,林承云总算是可以放下高高悬着的心思,然后就在书院里来回溜达摸清了藏书楼、侧门和可以请教夫子学问的地方。
刚刚入秋,院子里的森森碧竹还在随风摇曳,从授课的地方穿过小径来到的一处开满荷花的池塘,绕过去就是侧门,每日上下学都可以从此处穿过,对于他来说倒很是便利。
从竹林的另一侧绕出去是一处两层阔阁,名唤雅松词清,是教授作画的地方,再往前走又是一片枇杷树林,往左走是藏书楼,往右走是伏鹿山,翻过山就是靶场,练习骑射的地方。
从枇杷树林穿过或者是从伏鹿山登高后下坡就是畅音楼,教授音律的地方。
而周围的林场里遍布各种小动物,连接林场和靶场的中间部分是一片空地,可以踢蹴鞠,也可以跑步,类似于后世的体育场。
而最让林承云满意的地方就是棋院在藏书楼和雅松词清之间,离着授课的地方不远。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学院里强制学生必须都要涉猎,且其中三项都要得到甲等以上的评价,才可以升班。
书院总共分为上舍、中舍和外舍,刚入学的学生只能呆在外舍里,只有成绩优异的学生可以升级,而只有上舍的学生可以全体去参加乡试考举人,否则只能自己去跟学院申请,不论是否考过,在州学里只能呆五年,五年过后都必须离开。
现在林承云所在的就是外舍四个班级天地玄黄中的黄字班,谁让他是最后一名考进来的呢。
第一天的课堂结束后,看着天上的太阳还高高的挂着,林承云想到乐器他还没有选择,想了想选择了比较便宜且易于携带的笛箫,没想到穷学子们集体想到了这一点,最后就剩下了一支最贵的箫,甚至连便宜的二胡都没有了。
“客人,每年开学都是这样的,学生必须选择两种乐器,你也不早点来,现在就剩下筝和琴,还有这支箫了。你要是要的话,我可以给您再便宜点,一两银子拿走。”
林承云看着自己积攒起来的小钱钱,最后跟掌柜的商量箫要是出问题他们给免费修理一次后,交了一两银子拿走了这支箫。
剩下的筝和琴还有其他的乐器,他可买不起,巨贵!
回到小院儿的时候,正好赶上小柳回来,看着林承云抱着一根木棍子神色低迷的回来,快走了几步,问了一句。
“林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学院要求学生自己买乐器,我去晚了,所有的钱都只买了这支箫,还差一个乐器,正在纠结呢。
全城的笛子都被卖完了,我都不知道这些东西卖得这么好。”
“这有什么的?我家里有一把旧的筝,林公子要是不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谢谢你啊!你看看租借要多少钱,我的钱要是不够的话,等我家里来看我的时候,我一起补上。”
“我回去跟我娘说一声,林公子先回去等我一下。”
“好。”
旧的筝也是筝,怕什么?!
小柳回到家里跟自己母亲说了这件事以后,柳母有些不舍地抚摸着亡夫留下的这把筝。
“你爹当年还说过,这把筝留给你们哥俩,没想到他和你哥哥走了这么多年,还能护着咱们母子俩。
若是林公子想要买,四两银子卖给他就是了,你爹当年也是这个钱买回来的;
若是他不想买,就看着每个月付租金吧。”
“娘,付租金就行了,何苦卖了呢?”
“一把筝被人弹一辈子已经够苦的了,何苦不停的换主人呢,你爹走的时候就要我卖了它换钱养你们,可你哥哥走得太快了,连卖家都没有找到呢,他就走了。
如今既然林公子有需要,就卖了它,等到将来留着给你娶媳妇。
去吧。”
柳母把筝擦干净了以后,坐在原地,目送小柳把筝抱出了自己的房门,泪眼婆娑中,恍惚回到了当年她年轻的时候,柳父兴冲冲地抱着筝进门说他考进了州学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