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很奇怪,从小到大,虽然我总是能骗到你,可你说的话总是让我骗不了我自己。”
“可阿时,有些事我宁愿放在心里埋起来再疼也不说。”
秦予安看向床边头发散乱,眼眶通红的谢清时,笑得纯粹。
他的骄傲不允许他把自己的崩溃告诉别人,只有他知道,仅一夜之间,他的心就判若两人。
说完后,秦予安就出神地望向窗外,没有再开口。
他额前几缕碎发垂下,整个人显得呆滞麻木,让人觉得他下一秒就会悄无声息地在这个浮华世界里消失。
这边,在看到秦予安那双漂亮的极致狐狸眼中带着难以化解的绝望,谢清时眼圈瞬间泛了红。
他顿了顿,将要说出口的话变得分外艰难,苦涩在口腔中蔓延。
“阿予,这些事情的发生都不是你的错,你不应该这样惩罚自己。”
可秦予安在听到谢清时的劝慰后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他还是怔怔地倚在床头,眼神空洞无神。
过了许久,他抬眼看向刺眼的灯光,那张脸上的神色沉默而又哀痛,像是求救,又像是彻底坠落。
“你知道痛彻心扉的感觉吗?”
秦予安用那双疲惫不堪的眸子看向谢清时,声音破碎。
“在想起他们时,我心里涌起的那种痛时刻都在提醒我他们不会再回来了,可那种程度的痛算不得什么。”
“真正不幸的是,他们离开时,带走了我灵魂的一部分,而这种灵魂缺少的感觉便是痛彻心扉的感觉。”
床上的人脸上挤出勉强的微笑,可他双眼空寡,没有一点光泽。
“阿时,这辈子我是不配幸福了,可我希望你能幸福。”
秦予安眼眶微红,可还是坚持说着。
……
记忆中母亲的身影已经有些模糊,秦予安知道岁月的齿轮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需要往前走了。
可旧时的钉子无情地将他钉在了原地,他不知道困了自己这么多年的死局该如何解,他们似乎成为了他心中无法愈合的伤,只要稍微牵扯一下便会带来撕心裂肺的痛。
秦予安没办法原谅秦家,也没办法原谅自己,所以为了让自己好受些,他在心里给自己判了无期徒刑,永不减刑假释。
此时此刻,他全身上下都流露出一股强烈的痛苦和绝望,似乎正在慢慢蚕食他。
看到他这副样子,谢清时伸手握住了他冰冷刺骨的手,近乎失神地呢喃道。
“阿予,你信我,一定会有一个很喜欢很喜欢你的人出现。”
“他会全心全意的爱你,治愈你曾经受过的伤,给你久违的安全感,弥补你所有的遗憾……”
谢清时浑身都在颤抖,攥着秦予安的手也越来越紧,似乎是想将自己身上的热乎气儿传给他,最好也能让他的心重新升温。
“好,我相信你,不哭了,好吗?”
看到谢清时泪眼婆娑的模样,秦予安到底还是违心答应了。
而床边的谢清时在看到秦予安点头后先是笑了,而后笑着笑着就哭了,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在空旷的房间显得分外难过。
“你相信就好,相信就好,一定会有人出现的,一定会有的。”
似是刚才秦予安心如死灰的样子吓坏了谢清时,他目光呆滞,连连自语,一遍一遍地重复着,以此来让自己安心。
不知说了多久,他才精神不济地睡了过去,可他的手还是紧紧抓着床上的人,那双通红的眼眸也止不住的颤抖。
看到他闭上了眼,秦予安小心翼翼地将谢清时的手松开,随后将他的头挪到了枕头上。
在视线落到谢清时通红的眼眶后,秦予安心里也犯了酸,他扯着被子轻轻盖到谢清时身上,然后抬手拨了拨他额前凌乱的碎发,语气落寞自责。
“对不起,刚才又骗了你,我其实不相信什么情爱,对我来说,一见钟情是见色起意,日久生情是权衡利弊,就连白头到老也不过是习惯使然。”
秦予安脸上露出绝望的笑,泪水无声的滑落下来,看到谢清时眼睫眨动,他努力屏住呼吸,不敢再抽泣。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伤害自己,更不会想不开,我会活下去。”可这次我得实话实说,我保证不了会好好的活下去。
后面的话秦予安没有说出口,他怕床上昏睡的人听见,更怕他听见以后心里难过。
说完后,秦予安就起身下床,可能是动作太大牵扯到了后背的伤,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全身都迸沁出冷汗。
缓了好久,他才用胳膊撑着床站起,随后,他光着脚走到了窗边,拉开了半边窗帘。
屋外,天渐渐破晓,可淡青色的天空堆满了厚厚重重的云雾,如同笼罩着一层银灰色的轻纱,将阳光隔离了出去。
粘湿而冷酷的寒雾缓缓飘来,人行走在雾色当中,远处朦胧得看不着方向。
雾蒙蒙的景象,莫名让人心情凝重,仿佛所有事情都变得无望。
秦予安偏头看向窗外,对着落地窗里自己的影子笑了笑,可笑和唇都是凉的。
这边,一直站在门外听了全程的顾琛心就像是被数万根钢针插过,那种窒息感夹杂着心痛裹挟而来,险些让他无法呼吸。
昨天没工夫辨别滋味,囫囵吞地忍受的整块痛苦,现在牛反刍似的零星断续退回至胃里,和刚听到两人谈话的撕心裂肺叠加堆砌,顾琛只觉得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此刻这么痛了。
暖白色的灯光下,顾琛失了神的靠在墙边,此刻的他双目猩红,修长的手指都捏得泛了白。
他额前的碎发末端有些湿润,许是外面雾气较重染湿了头发,手里提着的是早已凉了的餐。
而屋内的秦予安就一个人站在落地窗前,神色淡然,不哭也不闹。
明明身上沾染着暖色调的灯光,可他的背影落寞忧郁,身上流露着空荡荡的孤寂,仿佛被全世界抛弃。
顾琛并不觉得不哭不闹是好的征兆,要知道很多崩溃其实都发生在安静里。
眼前的人虽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可内心世界恐怕早已坍塌粉碎,一地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