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三刻
萧宴府邸
书房内
“学生见过先生。”谢梵踏进门内,温声恭敬行礼。
萧宴放下茶盏,示意其坐下。
“学生听闻先生素来喜爱古玩珠串,学生近来偶得一幅画卷,特邀先生观赏。”
“既如此,愿一同观之。”萧宴眼中闪过笑意,又在抬眸间迅速敛去。
谢梵暗自松了口气,打开书童手中锦盒,小心从里面取出画卷,缓慢将其展开平铺在书案上,有将近两米长的画卷,铺满了书案。
萧宴将视线从谢梵脸上移开,低头看着画卷末端,抬手覆了上去。
原本乌沉色的书案,已经被湛蓝色又夹杂着点点闪金的江山图替代。
萧宴眼底也闪着亮光,谢梵看的分明。
“学生观先生姿态,当是喜欢?”谢梵也低头欣赏着,头却是偏向萧宴一侧。
“名画佳作太美,即便是南柯一梦,也总是让人忍不住想要私藏。”萧宴说着视线停在轴头与锦帛交界处,停了言语。
谢梵静静瞧着,呼吸轻了许多。
半盏茶的功夫,萧宴又重新拿起画卷末端,轻轻将其卷起,眼眸含笑看着谢梵,
“谢世子得此佳作,当徐徐观之。”
谢梵立于另一侧,适时开口,
“先生若是喜欢,学生自当奉上,以答谢先生授课之恩。”
“此画名贵,谢世子此举,怕是不妥当,若是柱国公?”
“父亲若是知晓此事,定会赞同。”谢梵笑着开口,打消眼前人的顾虑。
“那就不拂世子的好意了。”萧宴说罢负手立于案前,不再言语。
“时候不早了,学生不打扰先生歇息,学生告退。”
房门被修铭阖上,书房内灯火通明,修铭抱剑守在门外。
屋外是雪融化的声响,有雪水从屋檐滴落,拍打着无人经过的台阶,声调清绝,声声入耳。
萧宴将画卷看尽,还是把视线落在轴头和锦帛交接的那处缝隙。
片刻后伸手捻出那张薄的仿若透明的白纸,又端起烛火立于纸前。
跳动的烛光映在白纸上,形成一层层光影,光影浮动间,纸上字迹也慢慢显现出来,萧宴扫了一眼,旋即将其放在跳动的火苗里,火苗与影子融为了一体。
暗门被推开,萧宴静坐在藏书阁交椅上,眼前是烛火的暖光,身后是沉静的黑。
冬日的夜,清冷漫长又寂静。书房的烛火跳动至天明。
翌日一早
书房被从内打开,
“大人。”修铭握紧手中佩剑看着萧宴。
“收好案上画卷,随我去皇宫。”萧宴嗓音有些沙哑。
“是。”
马车缓缓驶向皇宫,最终于宫门前停下。
“少师大人。”太监拿着拂尘谄媚迎上来。
“皇上可在勤政殿?”萧宴拢了拢披风,眼角被风吹的有些泛红。
“皇上此刻在金銮殿等候少师大人,少师大人请。”
行至金銮殿前,萧宴抬手解了披风,露出一身紫色官袍,抬脚跨过殿阶。
金銮殿内,皇帝正坐于玉案前作画。
“臣给皇上请安。”萧宴跪在地上。
“起来吧,爱卿找朕所为何事啊?”
“启禀皇上,上次解丰金矿一事,臣有所发现。”
皇帝手上动作一滞,旋即抬起头来。
“还请皇上一观。”萧宴见状从容不迫拿出怀中所携画卷呈上。
皇帝接过画卷,手握卷轴缓缓将其展开,待平铺满玉案,皇帝抚摸着卷面,脸色一寸寸暗下来。
“皇上可能看出什么?萧宴立于一侧,低头发问。
“这山河图卷,是用青金石为颜料所画。”皇帝语气发沉。
“这山河图,萧卿是从何处寻来的?”皇帝略带审视的视线落在萧宴身上。
“并非臣费力寻来,而是谢梵世子拱手所赠。”萧宴看着皇帝,声音沉静。
“这青金石,朕若是没记错,是刀戎的名贵物产,这刀戎,似乎这几年并未向我朝进贡吧。”皇帝正说着,突然将案上画卷拂落在地,整个人指着画卷暴怒开口,
“柱国公他怎么敢?!”
萧宴静静看着地面画卷,眼神也暗下来。
“皇上息怒,事情还未明朗。”萧宴说着将地上画卷捡起来卷好,轻轻搁置在玉案上。
皇帝心中气焰压下去些,又想起方才萧宴的话,心中有了思量。
“谢梵为何赠你画卷?”
萧宴闻言一怔,抬眸对上皇帝眼神,挣扎片刻后撩起官服跪在地上,
“臣不敢言。”
“朕恕你无罪。”皇帝叹了口气。
“臣得到这幅画卷,是在昨日夜里。谢世子来见臣,要臣帮忙提拔一个刺史。”萧宴说着,又暗暗瞧了眼皇帝,
“提拔一个地方刺史,他找你帮忙作甚?”皇帝的眼睛半眯起。
“谢世子说只需要臣出面一趟,其余之事臣不用参与。”萧眼开口解释。
皇帝眯了眯眼,瞬间明白。
萧宴官阶虽高,可也并无实权,谢梵找他帮忙,怕是惹到了他得罪不起的,又恰好萧宴能镇住的人。
柱国公同他二儿子是盟友,纵观朝堂,他畏惧的人,只能是太子。能让太子有所顾虑的人,又只能是萧宴。
他的几个儿子,个个有自己的心思。皇帝低低一笑,眼中划过一抹忌惮厌烦。
“你方才说解丰金矿一事有眉目了?”
“是,谢世子要臣帮忙提拔的那位刺史,正是同州刺史。”
“同州刺史,下辖解丰。”皇帝呼出一口浊气。
“勾结外族,私开金矿,下一步,是不是就要豢养私兵了啊。”皇帝缓缓起身走至萧宴跟前,将他拉起来,拍了拍他的肩,又来回踱步。
“朕记得,柱国公手上,还握着一半兵权。”
萧宴静静站着,不再言语。
“难怪先前谢梵一眼看上了尚书令的千金啊。”皇帝眼中嘲讽意味更甚,忽地想到了什么,又回头上下打量着萧宴,
“爱卿年纪也不小了,该考虑婚事了吧。”
“皇上是想让臣……?”萧宴猛地抬头。
“你可愿意替朕分忧?”
“为皇上分忧,是臣子的本分。”萧宴旋即拱手,随后想到了什么,又面露难色开口,
“只是宋二小姐她……”
“无妨,孙大福,去把尚书令叫来。”皇帝旋即吩咐守在殿门前的人。
“爱卿啊,柱国公一事牵扯太深,若是一举拔除,恐会毁我朝根基,朕命你即刻前往解丰,将这条千丝万缕的线,给朕拔除,你可愿意?”
“臣定不负皇命。”萧宴旋即跪在地上,以明志向。
“好,那宋二小姐便同你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