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舅舅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情绪,他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除了去看你妈妈,我还会带你们去拜访一位故友。这也是个难得的机会,可以让你们多认识一些人。所以,你不要闹情绪哦,我答应你一定尽快带你和哥哥回家,好不好?”
尽管心里依旧有些许的不舒服和别扭,但我心里很清楚,舅舅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好。所以,尽管内心并不情愿,我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丝微笑,轻轻地点了点头,以此来表示我对他的认可和同意。
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完成,车辆也稳稳地停在了门口。舅舅先是小心翼翼地将我抱上了车,然后转身开始搬运那些大大小小的行李。他一边忙碌着,一边高声呼喊着哥哥:“清之,好了,快点上车,要出发啦!”
这一路上,我始终紧闭双唇,一言不发,仿佛整个世界都与我无关。我的沉默引起了哥哥的注意,他关切地看着我,轻声问道:“你怎么了?怎么一路上都不说话呀?”面对哥哥的询问,我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好在哥哥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温柔地安慰我说:“别担心,有我在你身边呢,你就安心吧!大不了等会儿见过面之后,我带你出去好好玩一玩。毕竟咱们来到这么好的地方,可不能浪费了这个机会呀!你就开心点嘛!反正我们很快就会回家的啦。”
听了哥哥的这番话,我心中的阴霾似乎被驱散了一些。是啊,事已至此,无论我心中有多少顾虑和担忧,都如同那泼出去的水,难以收回了。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像那随风飘荡的蒲公英,顺其自然,随遇而安呢!
哥哥让我与他一同欣赏车窗外那如诗如画的风景,果真是美不胜收,绿树成荫,鸟语花香……有山有水的地方空气清新得仿佛能挤出水来,这样的景色我可是前所未见呢!于是我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此行决不能虚度,定要将一切烦恼抛诸脑后,全身心地去享受大自然的美好。
一路上我和哥哥有说有笑,仿佛忘记了今日的来意。就在这时,车像一个疲惫的旅人,稍稍停歇了一会儿,之后才如蜗牛般向一个村落驶进。不过,眼前的这个村子却宛如一个沉睡的老人,安静而寂寥,似乎并没有很多人居住。一眼望去,竟然只有二十几户人家,此刻我的心里不禁泛起一丝忐忑不安的涟漪。
终于,汽车缓缓地在这其中的一户人家门前停了下来。舅舅先一步下车,然后与好几个我完全陌生的人交谈着,脸上洋溢着笑容。不一会儿,舅舅乐呵呵地打开车门,向我们招手,示意我和哥哥下车。
我有些不情愿地下了车,心里正暗暗嘀咕着。舅舅热情地向我们介绍起眼前站着的人们,我只是礼貌性地点点头,心思却早已飘到了别处。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从面前的房子里传出来。我猛地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望向那扇门,果然,是她——我的妈妈!然而,当我真的看到她时,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兴奋。
我注视着妈妈,只见她怀里还抱着一个一岁多的小男孩。她的眼神充满了宠溺,仿佛这个孩子就是她的全世界。不用想,我也能猜到那是她在重组家庭后所拥有的孩子。
坦白说,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我真的很想立刻转身离开,永远不再回来。可是,就在我转身的瞬间,哥哥却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让我无法动弹。
舅舅看到我的表情,犹如明镜一般,自然明白我心中所想。他缓缓蹲下身来,轻声在我耳畔呢喃:“小漓,这种场合,你要如泰山般沉稳,切不可忘记答应过舅舅的事情。”我虽然曾经说过要克制自己的情绪,可我……我又该如何去面对呢?
走近眼前的房子,舅舅向我介绍了妈妈现在的丈夫,说白了,不就是我的继父嘛!我强颜欢笑,如机械般朝着他点头示意,同时也努力抑制住内心如潮水般汹涌的痛苦,朝着妈妈的方向,小声叫了一声“妈”。
然而,面对他们的热情,我却如坐针毡,浑身的不自在。但是,我必须忍,为了舅舅,我要忍忍忍,谁让我自己亲口答应他了呢,这一切皆是我咎由自取。
妈妈缓缓地走到我身旁,满脸关切地询问着我的近况,然而在我眼中,她的这些举动却显得异常虚伪。我不知道如今的她是否真的对我怀有愧疚之情,亦或是在他人面前不得不摆出这样一副关怀备至的模样。毕竟,我们已经有好几年未曾谋面,我对她的了解也愈发模糊不清。
每当与她相对时,我都需要不断地忍耐,压抑内心真实的想法,去做出与自己意愿相悖的选择。同时,我还必须时刻牢记舅舅的嘱托,处处顾及她的感受,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种种束缚,让我感觉自己仿佛快要被逼疯了。
然而,尽管内心痛苦不堪,我却无力改变现状。毕竟,我终究还是要听从舅舅的安排,装作对这一切都毫不在意。即使当妈妈教她怀中的小男孩称呼我们为“哥哥”“姐姐”时,面前的哥哥兴奋异常的时候,我也只能强颜欢笑,将内心的疲惫和无奈深埋心底。
这个小男孩,他是我同母异父的弟弟。从理论上来说,我们之间确实存在着血缘关系。然而,我却无法轻易地接受这个事实。尤其是当我想起三年前被妈妈抛弃的经历时,心中的痛苦和怨恨便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我实在无法面对这个孩子,更无法忍受他叫我“姐姐”。那一声声称呼,仿佛是对我内心深处伤口的一次次刺痛。于是,我毫不犹豫地转身,快步走出了那间让我几乎窒息的屋子,来到外面,大口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