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皮指骨用力攥着门框,额头青筋扯动伤口砰砰乱跳,他咬紧牙关,死死盯着那道看似单薄纤弱的身影。
红中从始至终都挂着温柔笑容,温情地瞧着陈皮,连说话都带了股缠绵悱恻的暧昧:“乖徒儿,你怎么了,难不成一夜过后,就不认得为师了?”
孚......孚......
在有着雨后清爽的天气下,一滴滴黏腻的汗珠,顺着陈皮额角、脸侧滑落,砸在还带着阴湿的地砖上。
男人黏腻的嗓音仿佛带有一种魔性,令他头脑发胀,呼吸变得粗重灼热。
陈皮警惕地盯着男人,指甲用力嵌入门框,剥裂开来,鲜血顺着门框木纹蜿蜒流淌,钻心的疼痛刺激着、推动着他迟缓的思维向前挪动。
这个男人神秘又诡谲,就如同一片令人迷失的血色浓雾。
浓雾之下散发着逼人腥气的血海,是极致的疯魔癫狂,能够轻而易举让人溺亡。
他同江落那个遭瘟的小瞎子才是同一类人!
他甚至比那个遭瘟的小瞎子更没有底线,手段更加阴邪!
陈皮喘着粗气,眼白血丝渐起,好似无论他的手段如何阴损毒辣,在这人面前就如土鸡瓦狗般,不值一提,甚至被他耍得团团转。
红中瞧着陈皮苦苦挣扎,鲜血顺着指缝坠落的狼狈模样,脸上温润笑意愈加真挚,他明知故问道:“乖徒儿,你在想些什么?为何神态如此可怜?”
无数的疑惑与复杂情感压在陈皮心头,让他呼吸都变得压抑,他的心脏在此刻,面对着完全陌生的红二,跳动的一下比一下猛烈。
陈皮盯着男人同时,脑海思绪如电光频闪,不断冲击着每一段被刻意模糊篡改的记忆。
为什么?
究竟是为什么?
他的目的是什么?单纯戏耍他?那又何故主动露出破绽,现在又为何做出这等姿态?
之前种种,所有一切,被他抽丝剥茧,完全铺展开来。
重金委托的商人、强盗悍匪、红二小姐、后来的师父师娘、红府管事,他身边的伙计阿燕......
这些人都是他!
他真是,把他陈皮当成一条废狗一样耍啊!
蓬——
牵制陈皮思维的迟缓彻底退去,阴黑瞳仁深处那团黑焰再次燃起,射向男子的厉光骤盛,他咬紧牙关问道:“你究竟是谁?!”
红中轻笑出声,用一种看顽劣孩童的眼神瞧着他,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我是你师父红中啊,陈皮你怎么连自己师父都认不得了?”
他说着,开始缓步逼近,“我还是你的红二,你心心念念,苦苦寻觅的妻啊!陈皮我的乖徒儿,你怎么就认不得我了呢?”
陈皮猛然往后退了半步,一片阴影笼罩住他的大半身躯,让人瞧不清他的神情,但捏在门框上的苍白染血的手却在细微颤动。
他此刻就像是被架在绞刑架上,而这个癫狂诡异的男子就是即将踢倒他脚下凳子的行刑者。
红二,红二!!!
红中自然瞧出他镇定之下的惊惶,狭长狐眸闪过暗色,嗓音变得低哑:“陈皮,你是在怕我吗?我是你的红二小姐啊!”
“在分别的前一晚,我们经历过最为亲密的缠绵,当时你承诺过,无论我变成何等模样,你都将对我始终如一......”
“不,你不是红二!”陈皮指甲全部崩裂,阴影中目光阴鸷,神情冰冷,每一个字都咬的极重。“正如我师父所言,红二不过是我的一场梦。”
红中神情一怔,脚下步伐不由停顿。
陈皮颤抖已然消失,他嘴角扯起冰冷弧度,主动踏出阴影,周身散发狠绝气息。
他来到这个阴柔俊美的男人面前,在他怔忪的目光下,抬手擒住他的下颌,狰狞厉笑:
“你是谁,我现在已经没有兴趣知道了!但你要记住,我的师父只有二月红,也只能是二、月、红!”
红中下颌被陈皮如铁钳般手捏着,他盯着陈皮阴黑的眸,发现里面无畏无怒,看向他的目光除了冰冷审视,再无其他,哪怕是恨也没有!
他的笑容逐渐僵住,脸上温润面具隐隐有崩坏趋势,陈皮这是要完全将他作为“红二小姐”的痕迹抹除。
陈皮凝视他神情细微变化,心底升起一丝隐秘快感。
他一把松开他的下颌,嫌恶般蹭了蹭指腹,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轻蔑阴冷:“我不喜欢男人,看在我师父二月红的面子上,以前的事我不同你计较,以后看见我就滚远些。”
红中脸上笑容完全消失,他下颌被捏出几个淤血指痕,颜色跟他脖颈上的痕迹一样,他嗓音有些发涩:“陈皮,别自欺欺人了......”
然而陈皮只是冷冷讥笑一声,扯下不知何时重新回到腰间的鸳鸯香囊,毫不犹豫地扔到地面,用脚踩了上去,留下讥讽两字:“恶心。”
旋即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去。
红中看着他的背影,久久未动。
直到一股冷风袭来,他才僵硬俯身捡起脏了的香囊,盯着沾染上泥污的鸳鸯,眼泪顺着眼尾滑落,但他脸上却重新挂起笑容:“我的乖徒儿,你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