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落拎着滴血的刀,有些茫然地倚靠在二楼栏杆处。
整个烟馆到处都是尸体,明明静的可怕,可他耳边的哀嚎声却是愈发狰狞,好似这些毒虫都在头颅滚地的那一刻化做厉鬼,不甘地萦绕在他周围。
青年染血的侧颜,在晕红的灯笼光下,忽明忽暗,眉眼间的迷离茫然更甚,好似一只穷途末路的羚羊,“不是说鬼怕恶人吗?为何还敢纠缠我呢?”
他声音很轻,就像弥散在空气中的腻人烟雾一样,虚幻又恶毒。
没有人能够回答他,耳边只有愈发凄厉的哀嚎。
突然间,青年像疯魔了般,眉眼间的迷离骤然扭曲,“谁!究竟是谁!别他妈在我耳边叫了!该死!我能杀你们一次就能杀你们两次!我不光杀你,还要杀你们全家!!!”
被砍得有些卷边的刀刃在空气中劈出破碎风声,青年因耳边的哀嚎狂笑,眉眼间的魔性近乎扭曲。
破碎的记忆被拼凑出病态画面,两世的记忆被硬生生融合揉捏成完全陌生的影像,曾经出现过的所有人脸都被无形之手缝合拼凑起来,狰狞恶意地同他对视。
他是江落?他是汪落?
还是他们都不是他!
......
等江落神志恢复时,他面前是一座由人头堆砌而成的小山,每一颗人头都在流血,人头上的眼睛都在盯着他看。
血泊汇聚成瀑,却没有流到地面,仿佛被最底铺筑成台的黑色物质吸收。
那是这座烟馆,储存的所有烟土。
江落看不见,他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做到的,他握着刀柄的手有些发抖,眉眼间出现惶惑,这些真的是他做的吗?
他明明看不到,为何脑海里会出现这座人头小山的画面......
阴冷的风吹动烟馆外挂着的血红灯笼,在门台处出现斑驳鬼影。
青年疲惫地蹲下身,伸手触碰正对着他的人头,他的指尖触碰到一处湿润冰冷,微微一用力,一丝轻微的碎裂声响起,冰冷液体顺着指尖滑落。
原来,他戳破了死人头上瞪着的死不瞑目的眼球。
江落猛地举起刀劈入这颗死人头上,感受刀尖在里面搅弄,骨骼窸窣的碎裂声,莫名有些想笑。
他想明白了!
“我居然是个心地良善的好人,难怪恶鬼不惧我,我是在为民除害!哈哈哈!我是个心地良善的大好人,哈哈哈......”
江落劈碎这颗死人头,整座小山如同被毁掉根基,轰然坍塌,人头砸落地面,血液飞溅,露出下面完全被浸湿毁掉的腌臢烟土。
江落似哭似笑,拄着刀歪歪扭扭地往外走,但刚走到一半,就被一具无头尸身绊倒,整个人摔在了血泊之中,磕红了额角。
乌顺的发同半侧脸都染上了猩红的血,他茫然地半阖着眼,睫毛微颤,浑身都浸满了鲜红,就像一朵染血的白玫瑰,诡艳无比。
......
青年拖着疲惫的身子,拎着卷边的刀,来到一户高门大院前。
只见此户牌匾上赫然刻有‘刀府’两个赤金大字。
青年即便如此疲惫,远处天空边际已经隐隐出现一丝浮白,他依旧来了此处。
毕竟他自认一言九鼎,说话算话,说要杀这刀爷全家,他就要这刀爷全家人头滚滚落地,此言至死不渝。
......
长硰城中,许久未曾出现这种毫不遮掩的骇人听闻的杀人灭家之事。
近些日来,荣华烟馆刀爷全家被屠的事情,已经在各大势力中传遍了。
杀人者手段极为狠戾阴损,刀家五十一口除了外出的大儿子外全部被斩首,人头还被堆在了烟土上!
话说这刀家烟馆背后可是有洋人势力支持,他大儿子逃过一劫,都顾不上给全家收尸,直接跑到了洋人使馆寻求庇护做主!
此举令长硰城中但凡头脑清醒之人,皆是冷笑不已,刀家这腌臢毒窝,果然都是上不得台面,脑子抽坏的毒虫,刀家大公子此举明摆着给城主府,给张大佛爷难堪呢?
如今樱花国贼寇还没打过来呢!
这长硰城还是张大佛爷说的算,刀家大公子居然直接去寻了那些态度暧昧的洋人,即便这次侥幸不死,恐怕以后长硰城也没了他立足之地。
然而,更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还没等城主府同意下达搜寻凶手的指令,当天夜里,刀家大公子的脑袋就出现在了洋人使馆的门匾上!
洋人使馆又惊又怒,誓要抓住凶手严惩不贷!
可奈何他们不过是披了层虎皮,长硰城中的势力忌惮他们归忌惮,却完全不买账,根本无人配合。
而令他们更为意外的是,屠了刀家满门的凶手,第三日竟然光明正大出现了,不光如此,他还极为嚣张地占据了刀家盘口。
可这事怪就怪在,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凶手,但你就是拿他没办法!
因为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能够指控他!
面对这种明晃晃打脸,洋人使馆当然不甘心,更是妄想用国际法施压城主府。可城主府那边从事情发生起,不说张大佛爷,就连第一副官张日山都未曾露过面,只是一个门卫一句话便将洋人打发了回去。
“佛爷日理万机,岂会管你们这种毫无证据的事情,还有刀家什么时候成了洋人?”
这话不光噎人,还暗讽这群洋人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洋人使馆这次不光没了扶持的敛钱傀儡,还丢人丢面。
而那位嚣张至极的凶手,直接在长硰城声名鹊起,所有人都在暗地里探查这位同城主府的关系......
毕竟这次城主府的态度实在是暧昧,不说是明显袒护,也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