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到站时已是傍晚，山东的空气比杭州干燥许多，带着一股黄土的气息。林昭站在月台上，看着吴邪手忙脚乱地清点行李，张起灵和黑瞎子早已走到出站口，两人的背影一静一动，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昭儿，快点！三叔派车来接我们了！\"吴邪回头喊道，眼镜片在夕阳下反射着橘红色的光。
一辆沾满泥点的越野车停在站前广场，车窗摇下，露出一张圆润的脸。\"哟，这位美女就是传说中的林小姐吧？\"胖子眯着小眼睛打量林昭，\"吴邪你小子不够意思啊，有这么漂亮的堂妹也不早介绍！\"
吴邪翻了个白眼：\"死胖子，别打歪主意。\"
林昭微微一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脖子上的玉坠。她注意到张起灵已经无声无息地上了车，坐在最后一排，而黑瞎子正倚在车门边，墨镜后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她的手腕。
\"林小姐是第一次下墓吧？\"车上，胖子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里看她，\"待会跟紧我，胖爷保护你。\"
黑瞎子嗤笑一声：\"得了吧，就你那身手，别把人家姑娘带沟里去。\"
林昭望向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轻声说：\"谢谢各位照顾，我会尽量不拖后腿。\"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沉静的力量。
吴邪拍拍她的肩膀：\"别紧张，有三叔在，不会有什么危险。\"
车行两小时，最终停在一处临时营地前。帐篷错落有致地支在荒野中，几盏汽灯在暮色中发出惨白的光。吴三省站在最大的那顶帐篷前，身边围着几个穿考古队制服的人。
\"来了？\"吴三省走过来，目光在林昭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转向其他人，\"都过来，我简单说一下情况。\"
众人围拢过去。林昭站在吴邪身侧，注意到营地边缘还站着几个陌生面孔，其中一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正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
\"明天一早我们进入鲁王宫外围，\"吴三省指着地图说，\"根据前期勘探，主墓室应该在七星布局的勺柄位置。张教授负责记录，小李负责采样，其他人各司其职。\"
金丝眼镜男突然开口：\"吴队长，这位女士也是考古队的？\"他指向林昭，\"看起来不像专业人士。\"
帐篷里安静了一瞬。吴三省面不改色：\"这是我侄女林昭，北大考古系高材生，专攻西周青铜器纹饰研究，这次特地请来协助工作。\"
林昭睫毛轻颤——她从未去过北大，更别说学考古。但面对众人投来的目光，她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是吗？\"金丝眼镜男——张教授推了推眼镜，\"那请问林小姐对'蟠螭纹'在西周中期到晚期的演变有什么见解？\"
吴邪紧张地看向林昭，却见她从容地从包里取出一个小笔记本，翻开其中一页：\"根据我的研究，西周中期蟠螭纹多呈'c'形盘绕，眼纹为单圈；晚期则演变为'S'形，眼纹出现双圈结构，且爪部更为具象。\"她指向笔记本上精细的手绘图，\"比如这张摹本，就是典型的晚期特征。\"
张教授凑近看了看，表情由怀疑转为惊讶：\"很专业的观察...这摹本是你亲手画的？\"
\"是的，去年在陕西实地考察时记录的。\"林昭合上笔记本，谎话说得滴水不漏。
吴三省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好了，学术讨论留到以后。今天早点休息，明天六点出发。\"
散会后，吴邪把林昭拉到一边：\"昭儿，你什么时候学的考古？那些图...\"
\"小时候母亲请过私人教师。\"林昭轻描淡写地带过，实际上那些知识来自母亲留下的古籍和这些年她偷偷研究的成果——尽管母亲严禁她接触吴家的事务，却挡不住她对那些神秘符号天生的兴趣。
夜深了，营地渐渐安静下来。林昭躺在分配给她的帐篷里，听着外面的虫鸣声。突然，帐篷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口。
\"谁？\"她低声问，手指悄悄握住了枕边的手电筒。
帐篷帘子被掀起一角，月光勾勒出张起灵修长的身影。他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那儿，黑曜石般的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她。
\"张...先生？\"林昭坐起身，长发从肩头滑落。
张起灵没有说话，只是将一个东西放在帐篷门口，然后转身离去。等他的脚步声远去，林昭才敢过去查看——那是一把精致的青铜小刀，刀柄上缠绕着红线。
她拾起小刀，发现刀身上刻着细密的纹路，与她玉坠上的图案有七分相似。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仿佛这把刀她曾经见过，在某个遥远的梦里。
次日清晨，队伍向山区进发。林昭换上了吴三省准备的野外装备——工装裤、登山靴和一件深色外套，长发利落地扎成马尾。青铜小刀被她藏在靴筒里，冰凉的触感时刻提醒着昨夜那个神秘的来访。
\"拿着。\"黑瞎子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递来一副手套，\"墓里脏，林大小姐别弄伤了手。\"
林昭接过手套，发现是上好的小羊皮材质，内侧还贴心地缝了一层软布。\"谢谢。\"她抬头，却只看到黑瞎子走向前队的背影，墨镜在晨光中反射着刺眼的光。
山路越来越陡，林昭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但她始终没喊一声累。走在队伍中间的她注意到，张起灵总是不远不近地跟在她后面，而黑瞎子则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确保她没有掉队。
\"到了。\"领队的吴三省停下脚步，指向前方一处被灌木掩盖的山壁，\"入口就在这里。\"
众人拨开灌木，露出一个黑魆魆的洞口。凉气从洞中渗出，带着泥土和岁月的气息。林昭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象似乎与某个梦境重叠——她见过这个洞口，在梦里，它通向一个充满青铜器和古老秘密的地方。
\"没事吧？\"吴邪关切地问。
林昭摇摇头：\"只是有点缺氧。\"她深吸一口气，跟着队伍走进黑暗。
手电筒的光束在狭窄的墓道中晃动，照亮两侧斑驳的壁画。林昭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注视着其中一幅——那上面画着一个戴面具的人手持玉琮祭祀的场景。
\"这是...\"她轻声自语。
\"西周祭司主持'燎祭'的场面。\"张起灵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不知何时他已经站在她身后，\"你认识那个面具？\"
林昭这才意识到自己正指着壁画中祭司的面具。那面具上的纹路，与她玉坠上的图案几乎一模一样。她迅速放下手：\"不，只是觉得...很特别。\"
张起灵没再说话，但林昭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脖子上挂着的玉坠。
队伍继续前进，墓道逐渐向下倾斜。林昭走在吴邪后面，突然脚下一空，整个人向前栽去——
一只有力的手臂从后面环住她的腰，稳稳地将她拉回。林昭回头，对上黑瞎子似笑非笑的脸：\"小心点，大小姐。这地儿可不适合摔跤。\"
他的手臂很快松开，但那一瞬间的温度却留在林昭腰间。她低声道谢，发现自己的心跳有些异常。
\"前面有岔路！\"前方传来胖子的喊声。
众人聚集到一个Y字形路口前。吴三省查看地图：\"左边通向陪葬品区，右边可能是主墓室方向。我们分两组，我去右边，张教授带人去左边。\"
\"我跟三叔。\"吴邪立刻说。
林昭刚要跟上，张起灵却突然开口：\"她留下。\"
所有人都愣住了。一路上几乎不说话的张起灵竟然主动提出要求？
\"为什么？\"吴三省皱眉。
张起灵没有解释，只是看着林昭：\"左边更安全。\"
黑瞎子吹了声口哨：\"闷油瓶开金口了，林小姐面子不小啊。\"
最终，林昭被分到了左边队伍，同行的有张教授、胖子和黑瞎子。张起灵则跟着吴三省父子去了右边。
\"奇怪，小哥平时从不多管闲事。\"胖子嘀咕着，打着手电筒走进左侧墓道。
黑瞎子走在林昭身侧，语气轻松：\"别多想，他就是觉得你这种娇滴滴的大小姐不适合去危险的地方。\"
林昭抿了抿嘴唇：\"我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大小姐。\"她加快脚步，走到队伍前面。
墓道尽头是一个宽敞的耳室，堆满了青铜器和陶俑。张教授兴奋地开始记录，胖子则东摸摸西看看，时不时发出惊叹。
林昭却被耳室角落的一块石碑吸引了注意力。石碑上的文字已经模糊，但几个特殊的符号却异常清晰。她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刻痕。
\"认识这些字？\"黑瞎子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吓得她差点跳起来。
\"不...只是觉得眼熟。\"林昭收回手，却发现指尖沾上了少许红色粉末。
黑瞎子墨镜后的眼睛眯了起来：\"那是朱砂，古人用来防腐蚀的。别碰，有毒。\"
林昭刚想擦掉，整个耳室突然震动起来，顶部开始掉落碎石！
\"机关！快出去！\"黑瞎子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往外拖。
混乱中，林昭看到胖子拉着张教授往外跑，而那块石碑正在缓缓下沉，露出后面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一股阴冷的风从洞中吹出，带着腐朽的气息。
\"等等！那里——\"林昭挣脱黑瞎子的手，指向那个洞口。
\"不要命了？\"黑瞎子厉声道，一反平日的嬉皮笑脸。
就在两人僵持的瞬间，一道黑影从洞口掠过，快得几乎像是幻觉。但林昭确信自己看到了——那是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形，面具上的纹路与她玉坠上的如出一辙。
\"你看到了吗？\"她颤抖着问。
黑瞎子的表情变得严肃：\"看到什么？\"
林昭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描述那个转瞬即逝的幻影。这时胖子在通道那头大喊：\"快过来！这地方要塌了！\"
黑瞎子二话不说，拦腰抱起林昭就往外冲。被他扛在肩上的林昭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神秘的洞口，恍惚间似乎听到了一声遥远的叹息，像是从千百年前传来。
当他们冲出耳室，身后的通道已经塌陷。惊魂未定的张教授瘫坐在地上，胖子则忙着检查抢出来的几件小文物。
黑瞎子放下林昭，双手按在她肩上：\"听着，在墓里看到什么异常都不要声张，明白吗？\"
他的力道有些重，林昭感到一丝疼痛，但更让她心惊的是黑瞎子话中的暗示——他似乎知道她看到了什么。
\"你...相信我看到的东西？\"她小声问。
黑瞎子松开手，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谁知道呢？也许林大小姐眼花了。\"他转身走向胖子，留下林昭一人站在昏暗的墓道中，心跳如鼓。
远处，隐约传来吴邪呼喊她的声音。林昭摸了摸脖子上的玉坠，它不知何时变得滚烫，仿佛在呼应着古墓深处某个未知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