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林昭已经跟着黑瞎子在山林间穿行了两个小时。汗水浸透了她的后背，发丝黏在额头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山间清冷的空气。
\"停。\"黑瞎子突然举手，转身面对她，\"现在告诉我，我们是从哪个方向来的？\"
林昭喘着气，环顾四周。浓雾中所有树木看起来都差不多，她努力回忆走过的路线：\"先是向东上了山坡，然后转向北...大概走了二十分钟，又折向东南...\"
黑瞎子抱着手臂，墨镜后的表情难以捉摸：\"具体点。\"
林昭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勾勒路线图：\"我们经过了三条小溪，最后一条水流声特别清脆，应该是有石头...然后开始爬坡，坡度大约三十度...\"她突然睁开眼，指向十点钟方向，\"那边！我们是从那个方向来的！\"
黑瞎子嘴角微微上扬：\"不错嘛，大小姐。方向感比吴邪强多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青铜罗盘扔给她，\"送你了。古墓里电子设备经常失灵，这个更可靠。\"
林昭接过罗盘，青铜表面已经被摩挲得发亮，显然有些年头了。\"这...很贵重吧？\"
\"小玩意儿而已。\"黑瞎子转身继续前行，\"跟上，今天教你认几种常见的机关触发装??。\"
林昭小心地将罗盘收好，快步跟上。自从三天前离开农家小院，黑瞎子每天清晨都会带她进行特训。从最基础的方位辨识到简单的陷阱拆除，他的教学方法粗暴但有效。
\"看这里。\"黑瞎子在一块看似普通的岩石前蹲下，指着地面几不可见的凹痕，\"压发机关，踩上去会有三种可能：箭矢、落石或者毒烟。怎么判断？\"
林昭仔细观察周围：\"箭矢需要发射孔...岩壁上没有；毒烟一般配合密闭空间，这里是开阔地...所以是落石？\"
\"聪明。\"黑瞎子赞许地点头，\"现在，怎么避开？\"
\"绕过去？\"
\"如果必须从这里过呢？\"
林昭咬着下唇思考：\"触发重量一般在一百斤以上，所以...贴着边缘走，减轻压强？\"
黑瞎子咧嘴一笑：\"理论正确，实践看看。\"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昭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沿着凹痕边缘前进。就在她即将通过时，脚下一滑，一块小石子滚落到凹痕中央——
黑瞎子的手臂如闪电般伸出，一把将她拉到安全区域。几乎同时，一块巨石从上方轰然落下，正好砸在她刚才站立的位置。
\"反应太慢。\"黑瞎子松开她，声音平静，但林昭注意到他的手臂肌肉仍然紧绷，\"再来一次。\"
训练持续到日上三竿。当林昭成功避开第三个陷阱时，黑瞎子终于宣布休息。两人坐在溪边的大石头上，分食一包压缩饼干。
\"进步很快。\"黑瞎子难得地给予肯定，\"照这个速度，再有半个月你就能赶上吴邪的水平了。\"
林昭差点被水呛到：\"这算是夸奖吗？\"
\"当然是。\"黑瞎子坏笑，\"那小子第一次下墓时，差点被自己的裤腰带绊倒。\"
林昭忍不住笑出声。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黑瞎子脸上，墨镜边缘泛着微光。她突然好奇：\"你为什么总戴着墨镜？即使在室内也是。\"
黑瞎子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恢复玩世不恭的表情：\"因为帅啊。\"
林昭知道他在回避，但识趣地没有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像她从未告诉团队，每晚都会梦到那个戴青铜面具的身影——那一定是她在墓室里受惊过度产生的幻觉。
\"回去了。\"黑瞎子站起身，\"下午要进遗址外围，保存体力。\"
回营地的路上，林昭发现黑瞎子刻意放慢了脚步，与她并肩而行。他的肩膀偶尔碰到她的，温暖而坚实。
营地比早上热闹了许多。吴三省正和张教授研究地图，胖子在调试设备，吴邪则追着张起灵问东问西。看到林昭回来，吴邪立刻招手：\"昭儿！小哥答应带我们去看昨天发现的那处壁画！\"
林昭眼睛一亮。昨天勘探时，张起灵在遗址西侧发现了一处保存完好的壁画，但因为天色已晚没有详细记录。
\"我能一起去吗？\"她问。
吴三省抬头看了她一眼：\"去吧，把纹饰细节记录下来。张起灵，你负责安全。\"
张起灵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向西侧山丘。吴邪和林昭赶紧跟上。
壁画位于一处半坍塌的石室中，阳光透过缝隙照射进来，恰好照亮了整面墙壁。林昭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一幅巨大的星象图，比主墓室里的还要精细完整。星辰用金粉点缀，银河则以银线勾勒，在昏暗的石室中熠熠生辉。
\"太美了...\"她轻声感叹，不自觉地向前走去，手指虚抚过壁画表面。
\"别碰。\"张起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近得让她心头一跳。
林昭赶紧缩回手：\"我只是想看清楚些。\"她打开素描本，开始快速临摹，\"这些星座排列很特别...不是现代常见的黄道十二宫。\"
张起灵站在她身侧，目光落在壁画上：\"西周体系。以二十八宿为主。\"
\"你知道这些？\"林昭惊讶地抬头。
张起灵没有回答，而是指向壁画一角：\"那里，少了一颗星。\"
林昭仔细看去，果然在规律的星群中有一个突兀的空白：\"像是被刻意抹去的...为什么？\"
\"凶星。\"张起灵的声音低沉，\"古人认为它会带来灾祸。\"
吴邪凑过来：\"什么灾祸？\"
\"战争，死亡，王朝更迭。\"这次回答的是林昭，她的手指轻轻描摹着星图，\"《周礼》中记载过，周人会将不祥的天象从官方记录中抹去。\"
张起灵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有她读不懂的东西：\"你知道很多。\"
\"只是专业相关。\"林昭低头继续作画，耳根却莫名发热。
吴邪被胖子的叫喊声唤走了，石室里只剩下林昭和张起灵。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却不令人尴尬。林昭专注于壁画，张起灵则站在一旁，像一尊守护神像。
\"这个符号...\"林昭突然指向星图中央的一个特殊标记，\"我在你给我的资料里见过类似的。它代表什么？\"
张起灵走近一步，他的衣袖轻轻擦过林昭的肩膀：\"天门。沟通天地的通道。\"
\"就像墓室里的那条暗道？\"
\"嗯。\"张起灵罕见地多说了几句，\"古人认为，特殊天象出现时，天门会开启。\"
林昭若有所思：\"所以这个遗址...不仅是天文台，还可能是举行通天仪式的场所？\"
张起灵没有回答，但他的目光落在林昭颈间的玉坠上，停留了几秒。林昭下意识地摸了摸玉坠：\"怎么了？\"
\"没什么。\"张起灵移开视线，\"该回去了。\"
回营地的路上，林昭总觉得张起灵欲言又止。他的沉默像一堵无形的墙，将所有人隔在外面，但今天，她似乎窥见了一条缝隙。
下午的勘探工作按计划进行。遗址规模比预想的还要大，中心区域被一道深沟环绕，只有一座石桥可以通过。吴三省禁止任何人贸然进入，只在外围收集资料。
\"根据星图布局，中心应该是主祭台。\"张教授兴奋地说，\"如果能找到祭祀用的青铜器，这次发现就太重要了！\"
林昭帮着记录各种纹饰和符号，不时对照张起灵给她的资料。傍晚时分，当其他人都在收拾装备时，她注意到一处岩壁上的刻痕与资料中的\"天门\"符号极为相似。
\"这是...\"她不由自主地走近，伸手触碰那些刻痕。
岩壁突然震动，一块石板在她面前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通道！林昭惊讶地后退一步，正要呼唤其他人，却听到通道深处传来一种奇特的共鸣声，像是金属在轻微震动。鬼使神差地，她向前迈了一步——
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林昭惊得差点叫出声，转头对上了张起灵深不见底的眼睛。
\"危险。\"他低声说，手指如铁钳般牢牢扣住她。
林昭这才注意到通道地面上布满了细小的孔洞，是典型的箭弩机关。\"我...我没看到...\"
张起灵没有责备，只是拉着她后退到安全距离，然后拾起一块石头抛向通道。瞬间，数十支青铜箭从孔中射出，钉在对面的岩壁上，箭尾嗡嗡震颤。
林昭脸色煞白：\"我差点...\"
\"张起灵！林昭！你们在干什么？\"吴三省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带着罕见的严厉。
张起灵不动声色地挡在林昭前面：\"发现机关，已经触发。\"
吴三省快步走来，看到满地的箭矢后眉头紧锁：\"林昭，你触发的？\"
\"我...我不小心碰到了岩壁上的符号...\"
吴三省的脸色变了：\"什么符号？\"
林昭指向那个现在已经模糊不清的刻痕。吴三省和张起灵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突然变得和颜悦色：\"下次小心点。收拾东西回去吧，天快黑了。\"
回营地的路上，林昭总觉得吴三省在暗中观察她，而张起灵则始终走在她身侧，保持着一种保护性的距离。
晚饭后，林昭独自坐在帐篷里整理今天的记录。那个\"天门\"符号反复出现在不同位置，似乎在指示着什么。她正沉思，帐篷帘子被轻轻掀起——是吴邪。
\"昭儿，三叔让我来看看你。\"他递给她一杯热茶，\"今天吓到了吧？\"
林昭摇头：\"是我太不小心了。\"她犹豫了一下，\"吴邪，那个符号...三叔为什么那么在意？\"
吴邪推了推眼镜：\"我也不清楚。但三叔刚才和张教授谈了很久，好像和什么'钥匙'有关...\"他突然住口，像是说了不该说的话。
\"钥匙？\"
\"别问了。\"吴邪压低声音，\"总之...小心点。三叔让你做什么都别单独行动，尤其是和小哥或者黑瞎子一起的时候。\"
林昭刚想追问，外面传来胖子的喊声：\"吴邪！过来帮个忙！\"
吴邪匆匆离开，留下林昭一人困惑不解。她摸了摸脖子上的玉坠，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一切，似乎都与她有关。
夜深了，营地渐渐安静下来。林昭走出帐篷，看到篝火旁只剩张起灵一人，正在擦拭他的黑金古刀。火光映照下，他的侧脸如同雕塑般棱角分明。
\"还没休息？\"她轻声问。
张起灵抬头，目光如炬：\"你呢。\"
\"在想今天的发现。\"林昭在他旁边坐下，保持着一臂的距离，\"那个符号...它为什么能触发机关？\"
张起灵沉默片刻：\"识别标记。\"
\"你是说...只有特定的人才能触发？\"
\"嗯。\"
林昭心跳加速：\"那为什么我能...\"
\"不知道。\"张起灵收起刀，转向她，\"你的玉坠，给我看看。\"
林昭解开项链递给他。张起灵将玉坠放在掌心，借着火光仔细观察。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与白玉形成鲜明对比。
\"普通玉坠。\"他最终得出结论，却仍然多看了几眼才还给她，\"小心保管。\"
林昭重新戴好项链，玉坠贴着皮肤，冰凉如初：\"张起灵，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关于我，关于这个遗址...\"
张起灵望向篝火，火光在他眼中跳动：\"吴三省有计划。\"
\"什么计划？\"
\"不清楚。\"张起灵罕见地显露出一丝犹豫，\"你...小心。\"
这简短的警告让林昭心头一紧。她正想再问，远处传来脚步声——是黑瞎子，手里拿着两瓶啤酒。
\"哟，打扰二位了？\"他痞笑着走近，将一瓶酒递给张起灵，\"喝点？\"
张起灵摇头，起身离开，背影很快融入黑暗。
黑瞎子在张起灵刚才的位置坐下，打开啤酒喝了一口：\"聊什么呢，这么严肃？\"
\"遗址的事。\"林昭没有提及具体内容，\"你今天去哪了？一下午没见到你。\"
\"三爷派我去探路。\"黑瞎子的墨镜反射着火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明天我们要尝试进入中心区域，危险系数很高。\"
林昭皱眉：\"吴邪说三叔禁止任何人进入...\"
\"计划变了。\"黑瞎子仰头喝完啤酒，\"因为某些发现。\"他意有所指地看了她一眼，\"睡吧，明天要早起。\"
林昭回到帐篷，却辗转难眠。张起灵的警告、吴邪的暗示、黑瞎子的反常...一切都指向一个未知的计划，而她似乎身处漩涡中心。
窗外，一弯新月高悬天际，与遗址中的星图遥相呼应。林昭摸着脖子上的玉坠，第一次感到它如此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