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情人不知为何,看向了他,几秒后,垂下脑袋,摇了摇。
店员劝不动,只能又拿出消毒水去涂。
情人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了,向他投来求助的目光。
他的情人虽然乖顺,但是很有主意,不想做的事情一定不能做,所以最后他们只是简单地处理了一下,就离开了饰品店。
推开玻璃门时,情人重重地松了口气。
他的情人躲消毒水简直像在躲洪水猛兽,回忆起刚才的场面,他笑了一下:“你很怕疼吗?”
“才不怕,”情人牵着他的手,“我只是……只是讨厌那个味道嘛。”
情人觉得惋惜:“多漂亮的耳钉呀,为什么我就是戴不上呢?”
“可以换一个。”
情人端详着他的耳垂,坚定摇头:“不换。我就是喜欢这个颜色。”
情人捧起他的下巴,侧首,含住他的耳垂,嘀嘀咕咕:“像你的嘴唇,像你的舌尖,像你哭起来的……”
他抿嘴,阻止情人继续口出狂言。
情人先是闷闷地笑了会,又撅起嘴,亲他的手心。
“亲爱的,”他忽然郑重地说,“你知道吗?我一直都特别、特别喜欢你。”
……
卡片出现的时间很随机。
在他快要不耐烦之前,新的写满文字的红色枫叶,落入他的手心。
他对情人说自己要去趟卫生间,情人明显不太高兴,但还是暂时松开牵他的手。
“早去早回喔。”情人深深地凝视着他的眼睛。
穿过堆满馥郁鲜花的长廊,他找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低头看卡片上的文字。
【第一轮:b的日记】
【十月三日,小雨】
【终于有点熟悉我的新兼职了……摔碎花盆会扣的钱可真多啊!】
【自从学长知道我卖花会有提成以后,他就经常来店里光顾,真是非常感谢啊……a说我们应该请学长吃个饭,的确如此,毕竟除了他,还有谁会买那些贵又无用的花束呢?】
【和a打电话的时候,我们又吵架了。我只是说了几句觉得很羡慕学长的出身,毕竟不是谁都能那么优秀,a自己也会说这样的话,但她一口咬定我不尊重学长。我才没有……】
【倒是她,她对学长,才是过分崇拜了吧……】
【不过,学长的确很优秀,又总是谦虚和善,帮助我们,谁会不喜欢学长呢?】
【今天学长又来买花了,说起来,其实我很好奇学长为什么忽然开始买花,记得之前聚餐时,他也提过鲜花昂贵而浪费,我想他应该不会忽然转性……学长的生活出现了什么不同吗?】
【不小心摔了花盆,碎片溅到学长。真是不幸的一天。】
季漻川收起卡片。
出现了,新的人物,b。
他和a是同个社团的成员,并且两人之间,似乎具有恋爱之类的关系。
回忆着梦境混乱的画面,季漻川很快锁定了一个人——那个和白裙女孩坐得最近的男孩。
他戴着眼镜,不太说话,左手转着笔,视线大多时候停在白裙女孩身上。
迄今为止的梦里,季漻川和他都没什么交集。
不管怎样,都是新的线索。
季漻川默默梳理一遍,整理好心情,拉开卫生间的门——
他撞到了他的情人。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情人会离门那么近,简直是完全地贴在门上,要是他细心点,刚才靠着门思考的时候,也许还能听见单薄木板后情人紧紧的砰砰的心跳。
情人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亲爱的,你在里面做什么呢?”
他表情古怪:“卫生间里能做什么?当然是上厕所。”
他绕开情人要出去,情人停在他后面,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目光从他一丝不苟的发间,描摹到他的脚后跟。
“这样啊,”情人说,“亲爱的,那你不打算洗个手吗?”
虽然没有必要,但他也不想落个不讲卫生的话头。所以他停在洗手台旁边。
情人放下了手中的花束。
情人从他身后,温柔地牵起他的手,打开水龙头,冷冽的水从他们相扣的掌心间穿过。
挤下一泵洗手液,情人仔仔细细为他洗手,不放过指缝间任何一处细节,明明应该只是很普通的动作,他却觉得被情人碰过的地方都莫名的臊,润滑后的指能轻易地纠缠,他挣不开,而情人总是能灵活地钻进他试图并起的指根。
一抬眼,镜子里,情人还在情意绵绵地凝视他的倒影,见他终于注意到了,露出愉快的、满意的微笑,又侧首含住他的耳垂。
“亲爱的,别这样看着我。”
他的情人乖顺地靠在他肩头,吐出的话则轻飘飘喷在他敏感的侧颈。
他说:“我会想上你。”
直到走出店门口,他还在疑心刚才那句话是他的幻觉。因为他的情人明明那么容易脸红,走在街上,牵他的手,表情也总是透着羞赧。
他都没注意天空变得阴沉,开始落下稀稀拉拉的雨点,他们没有带伞,于是决定淋着雨跑回家。
那束花被情人护在怀里,进屋的时候还保持着最漂亮的模样,被情人小心地安置在桌上。
他去洗澡,情人撒着娇要一起,他不同意,但是情人被雨水打湿的眉眼湿漉漉的。
当然,不出他所料,很快他也变得湿漉漉的。
他发现有雨水被风裹挟着进入他们温暖的家了,枫叶卡片掉在地上,化成一滩糜烂的红。
……
每次放纵之后,他都会睡得不安稳,做那些稀奇古怪的梦。
这次,他站在门廊后,饶有兴致地听前面的青年争吵。
戴眼镜的b很快开始感到不耐烦:“哥们,你听我一句劝,认命吧。”
那个被他牵着走出幽黑长廊的黑发青年,还是不死心地想拉拢对方。
“我报警了,”青年说,“我一直在向外界求助。”
“这里没有信号。”
“有的,是断断续续的信号,我发了很多条求助信息,他们肯定已经收到了。”
b左手扶了扶眼镜,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你到底想干啥啊?”
他很耐心,还保持着理智和礼貌:“我们可以合作,只要不回到壁炉旁边抽签,捉迷藏就不会开始,鬼也不会出现,这样大家一定就都安全了。”
b冷笑:“也一定都出不去了。”
“不会的。”
青年说:“我真的能联系到救援,我们只要团结协作,再等等就好了……不会很久的。”
“等天亮就好了。”
他们最终没有达成共识,b无法被说服。
青年显然难以理解,怔了好一会:“为什么呢?”
“……我都看见了。”
“a根本没有找到人,”他轻声说,“第一轮,敲钟的是你,你把c从藏身之地骗出来了。”
“如果不是c乱跑的时候,刚好遇到a,阴差阳错地算是a找到c,捉迷藏根本不会结束,其他人也会因为你的钟声出来送命。”
“……你们有仇吗?”
从季漻川的角度,他看不清b的表情。
他的注意力停留在青年身上,他的目光缓缓流经对方年轻生动的面孔,他认为自己是仔仔细细看过那张脸许多次的,但他依然无法回忆清楚。
片刻死寂后,b说:“我和他没有仇。”
b习惯性地推一推眼镜:“你也不用提防我。我从来没想过破坏这个游戏。”
“我所做的一切,”他说,“都只是因为她的要求。我们的目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不是害谁,而是找到那个残忍的真凶。”
b冷漠的话语让青年沮丧地面壁。
很快他又被季漻川的出现吓了一跳。
他干巴巴地说:“你……是你啊,N。”
原来他在这个故事里被指代为N。季漻川默默想。
窗外仍是恐怖的暴雨,斜飞的雨水从旧窗棂缝隙中侵入,他觉得脸上一阵凉,擦去冷冰冰的雨水。
青年忧愁地注视着窗外,喃喃自语:“怎么办啊……”
季漻川忽然意识到这里每个人的记忆都不完整,青年对他们尤其陌生,对方此刻最担心的,就是万一等会不幸抽中红签,他该从哪找出一个和被害人相关的故事。
季漻川发现他又起了坏心思。他明明知道青年的忧虑,但他偏偏安然地沉默,非要等青年主动开口。
果然,片刻后,青年扭头,小声说:“N。”
他听到了,却装作没听清,安然地注视着外头黑乎乎的雨水。
“……N。”
青年说。
他面上浮现出淡淡的笑颜。他觉得逗对方实在一直是件很有趣的事。
在青年急红脸之前,季漻川终于大发慈悲:“我的确知道了一些被害人的信息。”
他说:“你可以和我交换。”
青年干巴巴地说:“我刚才……刚才忙着打电话求救,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季漻川说:“这种天气,你还要打电话。你就那么想和外面的人说话吗?”
青年脸上透出薄粉,有点羞,还有点气。
他憋了憋,还是没忍住,说:“恕我直言,遇到这种事情,任何一个正常人都应该先想到报警,而不是真的和鬼玩什么捉迷藏、讲故事的游戏。”
他觉得他们都是一群神经。一想到这点他就感到绝望。
季漻川笑了一下,青年的视线飞速扫过,又若无其事地继续面壁自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