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进想到此处,便收回了目光,双目微闭下垂。
该说的都说了,他已然不想再理会太多。
想来杨家主自是个聪明人,就算此时想不明白,日后自家司马定会‘教’他们明白。
杨氏投名状已纳,相信以司马之手段,定有的是办法好好炮制。
却听得杨彦云突然道:“事到如今,杨氏已经别无选择,定会尽心尽力,阖族上下听候司马差遣,唯马首是瞻矣........”
口气之坚定,让左进微微动容,随即抚掌笑着赞道:“善...大善!”
抬眼间,却又听得杨彦云接着道:“老朽欲要联系杨家姻亲,以及在外子弟火速回茺州听用......”
左进闻言再次笑了。
他淡淡摆手:“此事杨祖无需和左某言说,自去寻司马便可......”
事情谈成,该点拨的也说到位了,他左进应当事成身退,已经不便牵扯过多。
原本公事公办的杨君之称呼,也变成了一家人的‘杨祖’!
语气变得亲切,但态度却是疏远起来。
可是面对左进的突然疏远,杨彦云和一旁未曾开口过的杨家大长老却有些不明所以。
两人对视一眼。
不过事情已经有了决断,打算欲要助力韩继继续向前‘进步’,思绪纷乱下,虽一头雾水,也来不及去深究。
却听得杨家大长老突然开口道:“秘书郎年轻有为,韩司马更是天纵英才,不知秘书郎认为司马......前程如何?”
前程如何?!
这个广泛的词让左进闻言一愣!
紧接着便是哑然失笑,最后断然道:“我家司马出身军伍,爱兵如手足,治军更是赏罚分明......”
顿了顿又接着道:“却也非是一般军汉,司马行事向来无拘无束、天马行空,心中自有大沟壑、大志向,乃人中之龙也!”
一番夸奖的话洋洋洒洒,好似什么都说了,又好似什么都没说。
看着二人的眼神却是若有深意。
杨家两人眼睛一亮。
‘确实应当是人中之龙!’
从昨天深夜接到左进的传信后,杨家便在为杨文君出阁之事做准备。
现在条件和情况,单单的纳妾过彩,远不如下聘取妻那般繁琐,或者说多年以来,杨家出阁之女,从没有做过妾室之说。
在双方的默契下,一切礼仪从简,并未大张旗鼓、大操大办。
穿红着绿,精心梳洗打扮后,杨文君以一团扇掩面,在杨彦云的特意准许下,从正门而出,在杨家众人的‘欢送’下,被其兄长背上了大门口早已准备好的马车。
杨父在外为官,族中决定的一应事宜,根本容不得其母王氏做主,本也是中原大家族出身,虽然明事理,但此刻也是一脸的悲痛,强颜欢笑着。
拉着已经上了马车的杨文君,细细低语,满是不舍。
“吉时已到!”
随着福伯的一声高喊,马车终于缓缓而动。
清脆的马蹄踏在青石板铺就得大街上,散发着清脆的响声,渐行渐远。
不得不说,相比寻常大户纳妾的规格来说,崔无垢安排的规制,算的上是非常高了。
不仅准许杨文君着红袍、坐马车,带上一应丫鬟婆子,还对左进吩咐特意安排,如娶妻一般在夜间进府。
勉强算是对其母族杨氏的看重。
一路上没有唢呐笙箫的吹吹打打,也没有所谓的十里红妆、风光大嫁。
杨文君穿着大红凤袍嫁衣,面上丝毫没有出嫁的喜意,面无表情的握着团扇........
不知在想着什么,感受着马车缓缓前行,离开了她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
马车速度不慢,很快便来到了州衙。
车夫一打马,径直从大门而过,绕了一大圈,从后门而入。
杨文君贴身女侍面貌身段也是不俗,声音清脆悦耳,轻轻挑开车帘,对里面的杨文君道:“大娘子...到了!”
“到了么......”
杨文君呢喃,透过帘子打量了一眼外间的环境。
夜色重重,灯火昏黄,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鹅毛大雪。
一阵寒风吹来,以团扇遮脸的杨文君紧了紧大红披风,在女婢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在府中人的指引下,往后院正房而去。
正房偏厅中。
韩继在左,崔无垢在右,两人端坐上首。
崔无垢忐忑的看了一眼韩继,见韩继神色如常,便端正了身姿,一股大妇之气派散发。
她面上笑意也浓郁了三分。
妻者,与夫齐也!
这个齐指的是齐头并进,平起平坐之意。
就如现在这般,等着新纳的小妾来敬茶。
严格说起来,韩继与崔无垢并没有任何名份,连妾都算不上......
现在这个场合,韩继默认她坐在代表正妻的主位上,如何不令她高兴。
摸了摸还未显形的小腹,心中充满甜意,大气的摆了摆手,一旁伺候着的女侍便出门而去。
很快,穿着大红嫁袍的杨文君便被带到了这处偏厅。
杨文君在崔家女侍婆子的指引下,完成了敬茶礼仪。
“倒是个好颜色!”
崔无垢端起茶杯,用右手轻抚了一下杨文君的额头,淡笑着评头论足!
“不敢当夫人赞善......”
这抚摸狸奴儿一般的动作,她知道...这是要在告诉她以后要乖乖听话。
感受着柔和的手掌抚过额头,杨文君低眉顺目,面上止不住的涨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