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月气鼓鼓地离开了。
他其实看得出来对方想要做什么,但是真看不惯禅院甚尔学人讲话的样子。
本以为他是个不苟言笑苦大仇深的正经冷酷猛男,却不曾想还会跟那些无聊的小子们做出一样贱贱的事情。
真是好日子过多了皮痒。
配戒给了那家伙,居然没有拿去卖钱,而是拿去和木行套近乎,得来了衣食住行上的大翻新和套话资格。
那家伙身上穿着的,可不是之前那件洗得发白的破布衫子。
嗯...虽然很欣慰自己找的帮手懂得可持续性发展,但木行毕竟是自己身边人,这小妞蠢蠢的被套话还是让他有点操心。
他晃悠着回了自己院子,迎面和木行撞了个正着。
“月姬。”
少女随从不苟言笑,从前听兄长的话,如今只听禅院月的话吩咐。刻板而忠诚,有些过犹不及,但算是禅院月在家中值得信任的人。
“北方那位叫您去见她。”
禅院家的主宅是仿古形式,主家夫人的居室位置按仪制多在北方,因此常用“北の方(北方那位)”来代指家主夫人。
就是禅院直哉的母亲,如果禅院月跟未来家主顺利结婚,男人们的权利交接过渡完成之后,他也会居住在北方的那所庭院里。
那是独立出来的地方。
“知道了,辛苦你,木行。”
禅院月有些不虞,他向来不喜欢同那位夫人打交道,但规矩和孝道就像是大山一样压在头顶,要是自己反抗,虽然那位夫人不敢动他,定然会引起注意,这样得不偿失。
于是他对镜理了理鬓发,又转身朝北方走去。
这样的日子真是一天也不想过了。
*
禅院月所居住的玉响殿精致典雅,北屋则简朴得不像话,这位夫人对居室环境没有什么过高的要求,但喜欢折腾各式各样的补品。
燕窝人参养命酒是日日都不会落下的,这还算正常,什么小毛鸡、鲜鹿血...真是让人听了就觉得恶心。
她弄了新鲜玩意过来经常叫禅院月过去侍奉。
有些东西可以陪着吃,有些东西不行,但也有躲不掉的时候,但总的来说,把禅院月和不讲理妇女相处的经验给锻炼出来了。
穿过长长的木制走廊,他看见北屋门前的廊下坐着几位着青衣的女子,似乎是一些旁支、庶女和侧室。
嚯,今天可真热闹,来这么些人。
“月姬。”
“月姬大人。”
“您来了。”
“快进来吧,夫人正等着呢。”
这些人都与禅院月相识,后宅里的女眷出不了大门,总是抱团取暖打发寂寞时光。
禅院月如果按正常流程发展,总是少不了与女眷打交道,因此他同姨母姐妹们的关系向来亲近。
“多谢告知。”
他微笑着点头,进入内室。
“母亲。”
*
禅院优子——就是现在的家主夫人,已是不惑之年,但仍旧神采奕奕目光炯炯,没有中年女子的颓丧气。
这或许是补品起了作用,也有可能是欺压旁人吸取精气,你看跪在她身侧捶腿的妾室 ,不过花信年华,脸上便有颓败之色。
禅院月的身份在这间屋子里仅次于优子,只目不斜视地跪坐于地,扎扎实实地道了个万福:
“给母亲请安。”
优子向来是对禅院月很有好感的,毕竟她丈夫有意把她同亲儿子隔开,包括所有有能力的子嗣。
且在直哉出生后,禅院直毘人便少有来后院,他们之间没有夫妻感情,她很少见到丈夫,这样的生活非常寂寞。
如何打发日子?虐待庶女侧室为乐。
她对这些不重要的人,不弄死都算好的。
不过禅院月的到来让她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禅院月漂亮又讨喜,她喜欢,她儿子也喜欢。
禅院月经常在北屋侍奉她,连带着直哉也时不时往这里跑,被活生生割断亲缘的母兽不再癫狂,哪怕孩子于亲缘上已经是一把尖刀,同她彻底疏远。
对于这样的人,禅院月有些同情,但更多的是不喜,这不是她虐待其它庶女侧室的理由。
倒不是说禅院月有多高尚善良,而是后院的女眷们同他多少有些交情,不忍乃人之常情。
不过月姬会平复夫人的怒火,这让她们的日子好过了很多。
这也是禅院月受女眷欢迎的主要原因。
你看,优子脚下的婢妾很有眼色地膝行至一旁,为禅院月让出位置。
“小月,快过来,母亲这里有好东西给你。”
啊.....感觉不妙。
只见优子打开汤盏,里头是有些乳白的液体,但还算清澈,上面飘着油花,里面是深色的肉,紫红色的。
一阵浓烈的腥味扑面而来。
“这是什么?”“这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我好不容易弄来的,才叫厨下做了送过来,快来尝尝。”
优子不折腾庶女小妾了,就开始折腾着吃补品,好吧好吧反正家里有钱随便她怎么吃。
前些年还喜欢弄鹿胎蒸蛋,把禅院月吃得直流鼻血。
今天这又是什么?神神秘秘的,腥味这么重,是海鲜吗?
他是一点儿也不想吃这种东西。
只是从前都吃了,如今不吃,便是不给优子面子,他在家里面对女性长辈一向是乖巧懂事的人设,不能偏离。
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母亲赏的好东西,我便恭之不却了。”
总归吃不死人。
禅院月微笑着,认命地端起汤盏,拿起勺子浅喝一口汤,药味和腥味一同涌到鼻腔,刺激上头,差点没让他吐出来。
什么玩意儿。
“母亲...”
他抬起头,很熟稔地撒娇:
“好大的气味,什么好东西要这样一堆名贵药材去配它?我尝一口便知这东西要折了我的富贵命,不如拿回去给直哉尝尝?”
自己老娘做的东西还是让自家儿子消化比较好,这好肉让禅院直哉享用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