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丫鬟的通传,屋内的两人都有些发愣,裴韫礼明显感觉到身旁的女人身子有些僵硬,低眸看去,她已然起身准备迎接临安了,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
门帘处传来一簇簇脚步声,随后,那精致的珍珠帘子就被一只白皙的手撩了起来,一道紫色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举手投足间难掩优雅与矜贵。
“微臣参见公主。”
“妾身参见公主。”
李纾宁一袭紫色蜀锦缠枝百花裙,发间的鎏金翡翠步摇随着她的步子轻轻晃动,发出清脆声音,在略显安静的屋内显得格外安静。
她身后的一群丫鬟跟着鱼贯而入,脚步很轻,都穿着青色的宫装。
“起来吧。”
这次李纾宁倒是没再为难两人了,坐在屋内的椅子上才让两人起了身,声音也平淡,没有往日的凌厉与嘲讽。
“谢公主。”
“谢公主。”
郎才女貌,郎情妾意,两人瞧着倒也是格外的登对。
李纾宁微微挽了下唇,只是眸子里看不出丝毫的笑意,凤眸里一片平静,好似暴风雨来临前的安静。
“听闻你有喜了,本宫来瞧瞧你。”
岑若芙有孕这件事,本就没有有意隐瞒,所以临安公主知晓,倒也无可厚非。
少女姣好的面上浮现受宠若惊,清凌凌的眼里带着惊讶,连忙道:“多谢公主关心,劳烦公主跑这一趟了。”
李纾宁闻言轻笑了声,额间的那朵梨花花钿如同尚在枝头般轻颤着,灵动又骄矜,漂亮极了。
当真是好演技,前些日子去给自己请安时,还在挑衅自己,如今倒也是换了副模样。
“无妨,本宫也算是这孩子的母亲。”
此话一出,一旁的两人都有些愣住了,自从有了这孩子后,虽然对这个事实闭口不提,但从来都不否认。
如今被人挑明了说,心境还是有些不同的。
裴韫礼手指蜷缩了下,看向那袭紫色的身影,心里早就没有了悸动,只有平静与淡然。
余光瞥见少女站在自己身旁的模样,心里一紧,总觉得她在低落,他不想两人原本已经缓和了的关系,因此变得冷淡。
“多谢公主好意,郎中说孩子需要静养,不宜打扰。”
男人声音冷淡,深邃的眉眼一如往日,只是再没有对她的关心,只剩淡然。
李纾宁将男人的变化看在眼里,安静了片刻,轻撩起眼皮,目光落在女人平坦的肚子上,漠声道:“本宫今日来,一来是瞧瞧孩子,二来是为了岑夫人搬去公主府一事。”
女人的话音刚落,岑若芙低垂的眼眸中就浮现出几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果然是没让她失望。
“公主,此事怕是不妥。”
裴韫礼猛的抬头看向李纾宁,脸色虽然还是平淡冷静,可急着开口否认的样子还是让李纾宁蹙起了眉头,脸色也冷了几分。
“驸马这是要抗旨吗?”
每当裴韫礼没有按照她的意思行事时,这话就是李纾宁对他最常说的一句话。
裴韫礼心里生出郁气,眉眼间浮现不耐,深吸一口气道:“若芙如今胎象不稳,不宜挪动,还望公主明鉴。”
很多时候,即便裴韫礼身居高位,对待李纾宁也是发自内心的尊重。
但若是仔细想来,裴家是开国功臣,丰功伟绩,裴韫礼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而临安公主嫁给他是陛下为了拉拢裴家。
只可惜,李纾宁就是仗着他的爱才行事毫无顾忌,哪怕是对着裴韫礼,甚至都不如对待一个陌生人。
“本宫又不是让她走着去,何况公主府要比裴府清静的多。”
李纾宁脸色难看,他就这么怕她害她吗?
“公主好意微臣心领了,只是此事恐不能让公主如愿了。”
李纾宁性子虽然不好,但裴韫礼现在还不至于去怀疑是她自己想去害这个孩子,多半是听了景贵妃的话,想接芙儿去公主府,待孩子生下后好抱到她膝下养着。
不论如何,这事他定然不可能同意的。
其实很多时候,他对李纾宁的纵容,都是念及旧情,她虽为公主,但也有许多身不由己,所以在很多事情上,他想让她开心些,便一再退步。
李纾宁看着他强硬的态度,心里的怒气瞬间就被激起来了,眸中染上几丝戾气:“裴韫礼,你要清楚,本宫是公主,还轮不到你来干涉本宫的决定。”
“那微臣愿与公主一同去陛下面前说清楚。”
男人的又冷又陌生,让李纾宁的心忍不住一颤,巨大的屈辱从心底升腾起来,李纾宁不觉红了眼眶。
从前,他再怎么生气,也从未说出去找父皇的话。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知道她嫁给他是父皇为了拉拢裴家,父皇只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而已,那也只是没闹到他面前。
”你真的要与我这般吗?你知道我的苦衷的,我也是身不由己。”
李纾宁强忍着泪水,眼眶红红的看着裴韫礼,声音里都夹杂着委屈和不甘。
裴韫礼抿了抿唇,手指微微动了下,眉眼如初,对女人的话无动于衷:“每个人都有苦衷,还请公主高抬贵手,放过微臣。”
裴韫礼微微垂下眼帘,既然决定到此为止,那便不要再留下什么犹疑不决。
岑若芙始终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瞧着两人的神色,不由嘲讽的弯弯唇,他总在难过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做些小动作。
人是很难如同嘴上那样说着轻易放下一个人的。
“放过你?”
李纾宁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强忍着的泪水终于还是忍不住的滑落下来,声音激动又悲戚:“裴韫礼,那谁来放过我呢?”
“若不是你娶了我,我本也可以安稳一生,如今这样,都是你害的。”
午夜梦回,裴今羡的身影总会出现在她的梦里,那张与裴韫礼相似的脸让她恨,让她害怕,让她愧疚,让她日日夜夜都活在泥潭里。
所以,她不敢回应他的爱意,不敢回应他的好。
而对沈淮序的的爱更是是一种执念,是在告诉年幼的自己,她并没有做错,她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她不要成为任何人的棋子。
可竟然到了最后,她再也不能脱开身,深陷泥泞,终其一生都在错。
“你为何要娶我?你们可曾问过我的意愿?”
裴韫礼沉默下来,心里忽然有些酸涩,年少的喜欢不过是一厢情愿,或许当初自己应下陛下的赐婚时就是两人错误的开端。
“临安······”
“为什么都要逼我?”
屋内忽然吵闹起来,男人的脸色忽然一变,急声呵斥道:“临安!”
李纾宁神色激动,忽然抬手拔下发间的金簪,狠狠的抵在自己白皙修长的脖颈处,神色悲戚的看向男人:“母妃逼我,如今就连你也逼我,是不是只有死了才能解脱?”
岑若芙也一脸担忧的看着李纾宁,眉眼间全是紧张道:”公主,您别做傻事,妾身愿意去公主府,您先放下簪子。”
谁知话音刚落,众人都来不及反应,李纾宁便扬起簪子,狠狠而刺向自己的脖子,瞬间,鲜血便染红了衣裳。
“临安!”
“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