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在后头低着头,连直起腰来也不敢,单单是跟了五个婢女,各个腰间配着长剑,崔妩妒在前头快步走着,簪凤摇摇,仪态便是未怎顾,一袭靛蓝衣裙随着步子衣摆翩飘,身材丰韵脸面却是长得甜美。
皇宫肃静,这笑声倒是突兀,又过长街、游园。听宣,崔妩妒才端了些许仪态进殿觐见。
龙椅上随意坐着的中年男子,朱红中绣龙,着的身形宽阔,金冠细绣,杀意在天子眼中乍现:“孽障。”
眼瞧着皇帝起身,轻迈着步子,周围只站着个御前侍卫,瞧他去准备抽侍卫腰间的刀,崔妩妒急忙道:“不知儿臣所犯何错竟惹得父皇大怒?”
皇帝瞧着崔妩妒,那张脸实在是与其生母相像,到底是未抽出侍卫腰间刀,手中使了力道将跪在地上的崔妩妒一掌拍倒:“是你杀的你六弟。”
崔妩妒连忙挣扎起身重新跪好,眸中含泪急道:“世人都说妒儿娇纵跋扈,可妒儿哪会行这种屠杀手足之事?况且儿臣是女子,所用所受皆是依靠父皇的宠爱,又何必去行这等腌臜,只是可怜六弟还未及冠,便遭受了这等事……”
周围的宫人皆是大气都不敢出,六皇子还未行冠礼便亡了,连王都未曾封,只得追封个王位。
皇帝瞧了眼崔妩妒道:“孤还在壮年,便都着急了。”
一旁侍卫拖来了个壮汉,嘴中塞着团布,被侍卫一脚踹在地上,手脚都被捆着,倒是不能自杀了去,浑身也被折磨的血糊寮烂,来了殿中,那汉子也不敢去瞧崔妩妒,生怕暴露了主子。
皇帝道:“这厮对你还挺忠心,也是有些收服人心的手段。”
崔妩妒争解道:“父皇怎就怀疑是儿臣?”
皇帝打断她:“你我父女,不必再演,孤给你三条路。”
后头又有宫女捧着一木托上前,上头摆着短匕、白绫、毒酒。
崔妩妒眼瞧着那三样东西被缓缓端来,心中默默算着自己与皇帝的距离,自己死前能不能拉个垫背的。这时皇帝又道:
“一是北方游族久扰。”
“二是你姑姑自己在庵中太过寂寞。”
“三便是这三选一。”
崔妩妒心道当尼姑与死了也无异,便也应下第一条道:“父皇好糊涂!我大哥四哥暗中相斗,不问朝政不关切国中军事也就算了,偏引得朝中臣子分隔了个甚么太子派、四爷党,”瞧着皇帝的脸色愈黑,崔妩妒又道:“听闻二姐前些年和亲,那游族的传统便是父死妻子继,二姐良善,北游族老王死,继给其子,必会叫欺辱!若是儿臣去,里应外合,定叫我川临疆土少废兵而广。”
这一番请去,倒是让皇帝平缓了不少,又是一番叙父女之情,离去时,双方皆是眸中杀意显现。
出了殿门,几个侍女在外等候,额头上的汗浸湿了发,走了良久,路过哭丧的妃子宫院,太监附耳悄声道:“殿下,咱那人本逃了,样貌是苏大人苏迎胜提供的。”
崔妩妒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秋风也浩荡,吹得她愈发清醒:“干净些处理了。”
太监躬了躬身子:“是。”
蚍蜉撼树仅出力,飞蛾灭火却燃身。
秋枫愈红斑点逐,世事无常深秋雪。
酒醉路旁肉身死,谁道天凉,灯火未起,破落意,蠢做何反逆心。
苏府挂了几日的白绸,瞧那料子也是极好的,那苏愤因着军功求得了几日的假,快马加鞭回来探母,未成想赶上了殡父。
颇多算计,苏吉本想将兄设计送上,却是天也不如他意,公主要嫁去游族和亲,就算是设计将兄长送上,公主的绿荫也蒙不到苏家了。
一事毕,风波暂止,姬玥不过是与苏文山来回取了这房契,又去探曾经故去的三娘留的铺子,苏府中又是闹了起来。
正是秋深落雪,稀稀疏疏落了几日多,歇了几天,又降了雪,怪这天气凉,好歹有个暖手的暖炉。
左妍将屋内收拾了一番,一盆秋菊开的好,被她摆在小圆桌上,没放到外头冻着。因苏承平回来了,这吃穿总算是好上了些,再不用受那被人欺辱的苦了。
她到底也才十八岁,谁不喜欢自在安乐?在家时便受些规矩,便是左一句右一句的嫁前从父、嫁时从夫,再而从子。这婚事便是父亲用来维持破落家族而选的。原本是早定下了嫁与苏文山,可家道中落,人高权处换了人,她便嫁给了早就出家了的苏承平。
那苏承平未回来前,她便觉得自己快被这世间的规矩屈辱压迫死,可这几日倒是叫她头一回知道原来这世间也是有这般人,她左妍只听过‘休书’,和离书…由女子来写,倒是未曾听说过。他还说自己白白受了两年苦两年委屈耽误了两年青春。
她从未听过!
去外头苏承平给予的宅子,去外头,仅她自己!
苏承平竟是未将她看做是个可以随意舍弃的女子,将她当做一个人。
左右的红布置因着府中丧事撤了去,这屋内也是繁华美丽的很,光是家具细细密密的刻着花样,淡淡熏着的名贵香料,透着那窗瞧见外头的景,簌簌的雪在屋内灯光映照下,镀了一层暗淡暖意的光。
用好了晚膳,好拆梳妆,外头静谧,七日早就过去,这些日子倒是少了哭声,左妍坐在内室,手中拿着一小镜,将头上戴着的流苏钗取下,明镜中美色动人,却不见美人瞧见开心。
唤丫鬟取木梳,未有人近前。
左妍以手作梳,纳闷那叫小莲的怎又偷懒,瞧着镜中的明眸愣神,过了会,发上便传来轻轻的梳头力道,一阵酒气。
耳尖传来抚摸感,左妍疑惑的向着身后瞧去。
苏吉脸面通红,痴笑着道:“嫂嫂~嫂嫂生的真俊啊,我三哥是和尚,你不如跟我,我不克制七情六欲。”
左妍起身便逃,被苏吉制住,他痴笑的表情又转阴狠,攥紧了拳头便向左妍面上打去:“要不是你个贱人多嘴,我那日能被他们险些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