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人这一脚是用了力的,江左拍了拍屁股上的脚印,嘴里骂着老王八,还是躬身捡起了被丢出来的幡子,右手摩挲着三枚铜钱,摇摇晃晃的朝着巷子口走去。
巷子口趴着一条懒洋洋晒着太阳的老黄狗,自打江左记事起就时常见到它。
江左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原本晒着太阳的老黄狗耳朵忽的动了几下,猛的从地上站起就要窜出去。
“oi~别跑啊,敢跑等我抓到你狗腿给你打断。”江左的声音从老黄狗身后传来,言语中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这老狗像是听懂了江左的威胁之言,还在扑腾的四条腿蓦然顿住,在原地僵了片刻转头向着江左跑来,来时还斜吐着舌头,尾巴摇的飞快。
江左脚步不停,待到老狗伏在脚边才停下脚步。
老狗不停的拿狗头蹭着江左的裤腿,爪子抬起还不时的用肉球抚着靴面。
江左蹲下身子抓住老狗的后脖梗提了起来,看着老狗脸上极尽谄媚的神色,江左脑袋里充满了问号,这是一条狗能做出来的表情?江左怀疑这怕不是条成了精的狗吧。
就这么提着老狗,一人一狗对视了片刻,江左另一只手丢掉手中的幡子在空中停了片刻,在狗脸上的神色由谄媚转为惊恐的瞬间,狗头先左后右的就挨了两个巴掌。
打完两个巴掌的江左心情大好,随即手一松,老黄狗就落了地就吃痛般的嗷呜一声转头跑了。
江左拍了拍手,又拾起幡子朝巷外走去。
作为如今大楚皇朝为数不多的港口城市之一,来来往往的渡船将外地行商旅人送入城中,热闹繁华之下自然人口就多了起来。
从小巷中走出,江左提着幡子穿过一条又一条街道,最终在茶马街停步,寻了处路边位置席地而坐,将幡子柱在怀中,也不叫卖,就等着冤大头自己上门。
茶马街是明州百姓往来采买最多的街道,贩夫走卒、引车卖浆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江家小哥今日来的有些晚了啊,可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卖糖葫芦的汉子看着江左今日来的比较晚,好奇询问。
江左还未回答,一旁售卖杂货的老汉却是抢过话头:“江家小哥虽然命苦倒是生了副好皮囊,又是年轻小伙子,正屁股上能烙饼的年纪,怕不是刚从哪家小娘肚皮上起来,来的晚属实正常嘛!”
老汉言毕,众人哄笑一团。江左倒也不恼,摆摆手笑嘻嘻看向老汉:“我说王老爷子,我若记得不错,你家孙女今年应是和我一般大的年纪,好几年不见印象倒是浅了,要不我吃点亏认你当个长辈,你认我做个孙女婿算了!”
老汉闻言黑着脸不再搭话,一旁众人笑的更欢。
对面卖菜的妇人瞧了瞧江左怀里的幡子有些好奇:“江家小哥你这靠算命吃饭,准不准啊,准的话怎么不给自己算一卦,今天你这生意如何,若是行情不好也好早日收拾回家去。”
江左听了妇人的话似有所悟:“有道理啊,还是嫂嫂聪明。”
将手中三枚铜钱抛了抛洒在地上,反复六次得出一卦,卦名“艮为山”,是六十四卦中的中下卦。
看着卦象江左黑了脸,嘴里骂了几句。
看着江左这副样子身旁几人却是出声祝贺:“看来卦象不好啊,江小哥今日营生想来不错,我等先道声贺了!”
江左自认得了家里那老王八算命的真传,对于自己算命的本事那是自信的不行,只有与江左相熟同在此处摆摊的这几人知道江左算命的手段如何,这小子别看又是求卦又是掐指看手相专业的不行,事实上算的卦就没准过。
但有一个所有人都想不通的地方,就是江左虽然算命次次不准,但得出的结果反过来看就准了!
几人正说着话,一个美艳妇人就冲着江左走了过来:“小道长,你这求卦问卜准不准啊?”妇人眉眼弯弯瞧着江左,心中暗赞一声这少年倒是一副好皮囊。
江左指了指幡子上的两行字自信满满:“不是谁都敢拿着这两行字出来摆摊的,夫人放心,我在这茶马街摆摊这么多年还没人找过我的后账!”
卖杂货的老汉听着江左吹牛不打草稿翻了翻眼睛,你小子在茶马街是没被人找过后账,最开始你也不是在这摆摊的啊!那朱雀街、锦衣巷、桃李街、状元巷你哪个没摆过?哪来没被人掀了摊子?现在倒是学聪明了,在茶马街摆摊算命说一堆云里雾里的把人家绕进去不出结果,临了临了来一句天机不可泄露就把铜钱赚到手了。
妇人神色一喜,伸出手去就要江左看手相:“小道长,先帮我看看手相,近几日我家那口子每日早出晚归不着家的,奴家房里空空荡荡的,晚上少不了伤神,能不能帮我看看?”说起自家那口子,妇人脸上喜色转为哀怨。
握住妇人伸过来的柔荑,感受到手中传来的柔软触感,江左的嘴角微微上翘,定了定心神江左强压下嘴角,板着脸偷偷打量了一番夫人的穿着,又仔细看了看妇人的手相。
“夫人这……家里不是大富大贵就是家中有人吃上了皇粮啊!”江左神色肃穆,皱着眉头一副严肃的模样。
妇人讶异:“小道长倒是有几分真本事,我家那口子确是在衙门里当主簿的!”
卖货老汉啐了一声,你这穿的就不是一般人家的样子,没听这小子说不是大富大贵就是吃皇粮的吗?就说这两句你就当真了。
江左捏了捏妇人的手转而又从袖子里掏出铜钱,感受到自己的手被江左捏了捏的感觉,妇人脸上微微一红,瞧着江左的眼神也多了一抹道不明的风情。
六爻卦起,江左有掐指算了算,最后“嘶”了一声,对着妇人摆了摆手:“哎!这……不好说啊,从卦象和我掐指窥得的天机来看,夫人您这姻缘……怕是有变呐!像是有人横插一脚!”
江左自然是信口胡诌的,六爻卦象确实不是什么好卦,什么掐指窥来的天机,老王八又没教自己,不会!那妇人自己都说了自家男人是做主簿的,那衙门里的老爷有几个是干净的?这也是依着推测才得出的结论!
妇人脸色刹的泛着惨白,掏出一锭银子丢给江左道了声谢,转身快步朝着街外走去。
江左喜滋滋的拿着银子亲了一口,平日里算一卦才能得几文钱,这锭银子抵得上江左大半个月的收入了。
看着江左几句话就得了一锭银子,身边的几个摊贩眼红不已。
守着自己的小摊子这一日也接了不少的客,瞅见过路的少女帮着算段姻缘说几句吉利话,对过路从别的大陆坐渡船而来的异族人说一句“你印堂发黑,怕是又厄运缠身!”恐吓几句,都得了些银钱,江左这一日是真没少赚。
做完最后一单忽的想起今日给自己卜的那卦“艮为山”,江左捏着下巴认真的思量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