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吞噬了花临夏的全部感官。她感觉自己在下坠,又像是在上升,耳边充斥着千百人的窃窃私语。某个瞬间,她闻到了焦肉的味道,听到松雪最后的尖叫声:“不要相信镜子!”
然后她摔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花临夏剧烈地咳嗽着,睁开眼看到的不再是剧院阴森的内部,而是一条昏暗的小巷。天刚蒙蒙亮,垃圾桶旁的老鼠被她惊动,吱吱叫着逃开。她颤抖着站起来,发现自己穿着那件进入剧院时的黑色风衣,但上面沾满了灰尘和暗红色的污渍。
“我逃出来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感真实得令人想哭。
巷子尽头是主街道,早班公交车正缓缓驶过。花临夏踉跄着跑向街道,贪婪地呼吸着带着汽车尾气的空气——这是活着的世界的味道。
一位晨跑的老人看到她从巷子里钻出来,惊得差点摔倒。“老天!你...你没事吧?”老人警惕地后退两步,目光在她脏兮兮的衣服和苍白的脸上游移。
“现在是哪年哪月哪日?”花临夏抓住老人的手臂问道。
“2023年10月15日啊。”老人挣脱她的手,“你嗑药了还是怎么的?需要帮你叫警察吗?”
2023年10月15日。花临夏的大脑一片空白。她进入剧院的那天是2023年10月12日。在那地狱般的剧院里,她感觉至少度过了三天,而外界只过去了一晚?
“不,不用警察,谢谢。”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快步走开。
花临夏拦了辆出租车,报出自己公寓的地址。司机透过后视镜不断打量她,但明智地保持了沉默。车窗外的城市景色熟悉又陌生,广告牌上的明星是她不认识的,街角那家她常去的咖啡店变成了一家奶茶店。
“这里...一直是奶茶店吗?”她指着窗外问道。
司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开了快两年了。您很久没来这区了?”
花临夏的胃部一阵绞痛。她闭上眼,强迫自己深呼吸。直到出租车停在她公寓楼下,看到熟悉的建筑外观,她才稍微放松了一点。
电梯里,她盯着金属壁上自己模糊的倒影。那个影子似乎比她慢了一拍才抬起手整理头发。花临夏猛地闭上眼,告诉自己这只是疲劳导致的错觉。
钥匙插进锁孔时,她发现门锁有些滞涩,像是很久没用过了。推开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她的公寓布满厚厚的灰尘,茶几上的杯子里残留着已经发霉的茶包——正是她三天前离开时泡的那杯。
“这不可能...”花临夏颤抖着打开手机,日历确实显示2023年10月15日,但她的相册里最近的照片停在了10月12日。她拨通了自己最要好的朋友游夏的电话。
“喂?”一个陌生的女声接听了电话。
“我...我找游夏。”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游夏?这是游夏的手机,但你是...?”
“我是花临夏,她的大学室友。”
更长的沉默。“花临夏?”对方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开什么玩笑?花临夏三年前就失踪了!警方调查了半年都没结果!”
手机从花临夏手中滑落。她跌坐在积满灰尘的沙发上,盯着墙上挂着的日历——确实显示2020年。她疯了一般检查所有电子设备,电脑、平板、手机,全都显示2023年10月15日,但公寓里所有纸质的东西都停留在2020年。
浴室镜子上用红色唇膏写着三个大字:“欢迎回来”——那不是她的字迹。
花临夏打开水龙头拼命洗脸,抬头时惊恐地发现镜中的自己并没有跟着抬头,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她,嘴角慢慢上扬。
“滚开!”她一拳打碎镜子,玻璃碎片划破指关节,鲜血滴在洗手池里。奇怪的是,那些血滴在瓷面上形成了奇怪的图案——一个纸人的轮廓。
花临夏包扎好伤口,决定先弄清楚状况。她打开电脑搜索“星辉大剧院”,结果令人毛骨悚然——剧院在2020年10月13日,也就是她“失踪”的第二天发生火灾,完全烧毁。更诡异的是,新闻报道中提到火灾现场没有发现任何尸体,但找到了大量做工精致的纸人残骸。
搜索“444号殡仪馆”的结果更令人不安。这家殡仪馆早在2003年就因违规操作被关闭,当时的调查发现他们在未经家属同意的情况下保留了多位死者的骨灰。最后一位登记的馆长名叫屠永昼。
花临夏点开附带的照片,尽管像素很低,但那个瘦高男人的轮廓清晰可辨——正是昨晚在剧院里迎接她的那个人。
“这不可能...”她喃喃自语,继续深入搜索。在一篇2001年的旧报纸电子档案中,她找到了更惊人的发现:444号殡仪馆的前身是1940年代的一家木偶剧院,专门表演傀儡戏。报纸上刊登了一张黑白照片,一群演员围在一个巨大的纸人周围,站在最中间的就是屠永昼,与现在一模一样。
门铃突然响起,吓得花临夏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透过猫眼,她看到一个快递员站在门外。
“花临夏女士的特快专递。”快递员喊道,“需要签收。”
花临夏犹豫片刻,还是开了门。包裹上没有寄件人信息,只有她的名字和地址,邮戳日期是2020年10月14日——她“失踪”后的第二天。
包裹里是一沓泛黄的纸张和几个U盘,最上面是一张字迹熟悉的便条:“如果你看到这些,说明你逃出来了。但记住,它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你。——松雪”
花临夏的血液凝固了。松雪怎么可能在三年前就知道她会逃出来?除非...
她颤抖着翻阅那些资料。大部分是关于星辉大剧院和444号殡仪馆的历史调查,还有一些模糊的照片。其中一页手写笔记引起了她的注意:
“屠永昼不是人类。他最早出现在1937年的记录中,身份是木偶师。每隔几十年,他会'死亡'然后以同样的面貌重现。他收集有罪之人的灵魂,将他们转化为纸人,用他们的能量维持某个空间的存在。星辉大剧院是他最新的'捕猎场'。”
另一页上画着一个复杂的符号,旁边标注:“在镜子上画这个可以暂时阻挡它们。火和盐也有用。”
最下面压着一个信封,里面是一把锈迹斑斑的小钥匙和地址:“青云公墓b区44号”。
花临夏打开电视想分散注意力,本地新闻正在报道一起离奇事件:“今晨在星辉大剧院旧址发现一具身份不明的女性尸体,死者以跪拜姿势被放置在一块完好无损的镜子前。警方表示死者面容被毁,但手腕内侧有一个奇怪的标记...”
镜头切换到现场画面,尽管打了马赛克,花临夏还是认出了那身衣服和左耳的一排银环——是松雪。而记者身后,一个瘦高的身影在警戒线外一闪而过,黑色西装,苍白的面容。
花临夏关掉电视,心脏狂跳。她需要帮助,但谁能相信这种超现实的故事?她试着给几个老朋友打电话,不是空号就是被当成恶作剧。社交媒体上,她的账号显示“已注销”,朋友们最后关于她的动态停留在三年前的“祈祷失踪的花临夏平安归来”。
夜幕降临,花临夏将公寓里所有镜子都用床单盖住,在每个门窗上用口红画出那个符号。她不敢睡觉,只能坐在沙发上紧握着一把菜刀,盯着大门。
凌晨三点,浴室传来水流声。
花临夏僵住了。她明明记得自己关紧了所有水龙头。水流声持续了几分钟,然后变成了某种液体滴落的声响——缓慢而粘稠,不像水。
她鼓起勇气,握着菜刀走向浴室。门缝下渗出暗红色的液体。花临夏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门——
浴缸里盛满了鲜血,水龙头仍在汩汩流出更多。更可怕的是,尽管她打碎了镜子,墙上的碎片却重新组合起来,形成一个扭曲的镜面。镜中,一个纸人正缓缓向她招手。
花临夏跌跌撞撞地后退,撞到了身后的洗衣篮。里面有什么东西发出纸张摩擦的沙沙声。她颤抖着掀开盖子,看到一个小小的纸人躺在脏衣服上——它穿着迷你版的戏服,脸上画着邝明哲的妆容。
“不,不,不...”花临夏抓起纸人想撕碎它,却听到一个微弱的尖叫声从纸人嘴里发出。她惊恐地松开手,纸人轻飘飘地落回篮子里,嘴角的红色颜料像鲜血一样鲜艳。
突然,公寓里的所有电子设备同时亮起,显示同一个画面:星辉大剧院的舞台,屠永昼站在中央,身后是被绑在椅子上的裴隐和松雪。
“亲爱的花小姐,”屠永昼对着镜头微笑,“午夜场马上就要开始了,女主角可不能缺席。”他举起一张入场券,上面印着花临夏的照片,“你已经有票了,记得吗?就在你的手腕上。”
花临夏猛地看向自己的右手腕——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暗红色的印记,正是星辉大剧院的入场印章。
镜中的纸人突然扑向镜面,发出刺耳的抓挠声。花临夏转身想逃,却看到公寓大门自己打开了,门外不是走廊,而是一条铺着红地毯的剧院通道,两侧墙壁上挂满了正在微笑的演员照片。
最靠近门口的那张照片里,花临夏看到自己穿着戏服,站在屠永昼身边,脸上凝固着和其他演员一样的诡异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