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稀释的血水般笼罩着基地东墙。
宁珩贴着墙垛移动,靴底碾碎了几颗滚烫的弹壳。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劣质酒精和血腥味在胃里翻涌。
“确认方位了吗?”他压低声音问趴在观察口的秦小墨。
秦小墨的夜视镜上沾着露水,手指在墙砖上划出三条线:“三组人,每组五到七个,正沿着排水沟爬过来。”她突然绷紧脊背,“等等...最右边那组背着什么东西...”
宁珩夺过夜视镜。
雾气中,三个佝偻身影正拖拽着长方形物体。当其中一人绊倒时,包裹的黑布掀起一角——锈蚀的金属管在微光中泛着冷光。
“是拆开的迫击炮。”宁珩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叫醒所有狙击手,优先解决炮组。”
秦小墨刚要转身,东侧树林突然惊起大片乌鸦。宁珩猛地按下她的脑袋——“砰!”
砖石碎屑迸溅。
子弹擦着他们头皮飞过,在后方墙壁炸开碗大的坑。赵北的吼声从下方传来:“狙击手!十点钟方向树冠!”
宁珩滚到射击位,98K的枪托抵上肩窝。瞄准镜里,一个披着伪装网的身影正在榕树杈上调整姿势。
他屏住呼吸,食指预压扳机——
“轰!”
西墙突然爆出冲天火光。
冲击波震得宁珩的子弹打偏,擦着狙击手的耳朵没入树干。整个基地的探照灯同时转向西侧,只见三个燃烧的人形正惨叫着从缺口处滚进来。
“汽油弹!”有人尖叫。
宁珩踹开卡住的枪栓,第二发子弹终于掀翻了敌方狙击手的天灵盖。
他转头时,看见赵北正带人用床垫拍打西墙的火苗,而更多黑影已经顺着烟雾的掩护摸了上来。
“东墙交给你!”他对罗铮吼着,抓起脚边的弹药箱冲向主战场。
西墙缺口处已成人间炼狱。
燃烧的汽油顺着缝隙流淌,把积水坑变成沸腾的油锅。两个守卫的腿陷在火里,却还在用霰弹枪轰击涌来的敌人。
宁珩看到有个血狼帮成员被轰烂了半边身子,竟然用肠子缠住守卫的脚踝,狞笑着把他拖进火海。
“掩护我!”宁珩把弹药箱扔给机枪手,抄起消防斧冲向最激烈的战团。斧刃劈进某个掠夺者的锁骨时,他闻到皮肉烧焦的臭味——原来自己的袖口已经着了火。
陈三的狂笑从烟雾中传来。
这个肩膀缠着绷带的巨汉像坦克般撞开守卫,斧头横扫间就有颗头颅旋转着飞上天空。宁珩刚要迎战,后背突然撞上一具温热的身体。
“低头!”周雨桐的声音。
宁珩条件反射弯腰,只听“砰砰”两声枪响,身后偷袭的瘦子捂着喉咙栽倒。女医生双手握着冒烟的左轮,白大褂下摆正在冒烟——有流弹点燃了她的衣角。
“你他妈——”宁珩用斧面拍灭她身上的火苗,突然瞥见陈三的斧头朝周雨桐后心劈来。他来不及挥斧格挡,只能用肩膀把她撞开。
“嗤!”
锯齿斧刃咬进宁珩左肩,鲜血瞬间浸透半边迷彩服。陈三兴奋地喘着粗气,正要拧转斧头扩大伤口,宁珩的右拳已经砸在他鼻梁的旧伤上。
软骨再次碎裂的闷响中,宁珩趁机用额头猛磕对方下巴。
陈三踉跄后退时,宁珩拔出插在肩头的斧头,反手劈进他的大腿动脉。
“啊!!”陈三跪倒在地,喷涌的血柱在晨光中划出弧线。宁珩喘着粗气举起斧头,却听见林开成在城墙上嘶吼:“宁珩!东北角!”
他转头看去,寒意顺着脊梁窜上天灵盖——四个流民已经架好迫击炮,炮口正对医疗站的方向。
时间仿佛凝固。
宁珩看到周雨桐正在医疗站门口给伤员止血;看到赵北的步枪卡壳,正用刺刀和两个敌人缠斗;看到秦小墨在东墙射杀最后一个炮组成员,根本来不及调转枪口。
“躲开!”他朝医疗站狂奔,左肩的伤口随着跑动甩出血珠。
第一发炮弹呼啸着升空。
宁珩撞开医疗站的木板门,在爆炸的气浪中把周雨桐护在身下。整个世界在轰鸣中倾斜,碎裂的玻璃像暴雨般倾泻而下。
他感到有温热的液体流进衣领,不知是自己的血还是周雨桐的。
“咳咳...迫击炮...标尺定在150米...”周雨桐的嘴唇在耳鸣中开合。宁珩这才发现她手里攥着染血的无线电——刚才被炸飞的守卫临终前报出了参数。
宁珩抓过无线电吼道:“东北方150米!两发急速射!”
三秒后,基地最后两发迫击炮弹划破黎明。远处传来沉闷的爆炸声,接着是凄厉的哀嚎。林开成在城墙上打出手势——炮组解决了。
但危机没有解除。
失去指挥的流民开始疯狂冲锋,有人甚至抓着冒烟的手雷往人堆里扑。宁珩拖着周雨桐退到掩体后,发现自己的左手已经抬不起来了。
“别动!”周雨桐撕开他的衣领,倒抽冷气。
斧刃割断了部分锁骨,白森森的骨茬刺破肌肉露在外面。她快速注射吗啡时,宁珩注意到她右臂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你什么时候...”
“刚才拉你的时候被钢筋划的。”周雨桐用牙咬着绷带打结,“死不了。”
突然,所有枪声都停了。
宁珩挣扎着爬起来,看到难以置信的一幕——流民们在撤退。不是溃败,而是有组织地拖着伤员后撤。陈三也被两个手下架着,大腿的止血带浸得通红。
“怎么回事?”赵北拄着猎枪一瘸一拐走来,“这群畜生良心发现了?”
林开成从了望塔滑下,脸色比死人还难看:“比那更糟。”他指向北面公路,“血狼帮的主力车队到了。”
晨雾中,五辆改装皮卡正缓缓逼近。
车顶焊着重机枪,挡风玻璃后面晃动着戴骷髅面罩的人影。中间那辆车的货厢里,赫然架着门23毫米机炮。
“草...”赵北的独眼里第一次露出绝望,“这他妈是军队的装备...”
宁珩吐掉嘴里的血沫,看向身后。
还能战斗的成员不到二十人,弹药箱几乎全空。医疗站里挤满呻吟的伤员,几个孩子蜷缩在角落发抖。
周雨桐突然握住他的手。
女医生的掌心全是茧子和血痂,却异常温暖。“其实我藏了支肾上腺素,”她小声说,“能让你再撑半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