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毅侯夫人只觉得全身气血上涌,眼前一黑。
“羲和郡主!我好心好意来与你商议合作,你怎能、怎能——”
余下的话她没有说出口,因为盈珠已经扬长而去,连个头都没有回一下。
“果然是出身乡野的下贱胚子,以为自己成了郡主便可高枕无忧了么?”
“如此狂妄不知礼数,在这京城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侍女连忙过去关了厢房的门,又拿起扇子给她送风。
宁毅侯夫人重新坐回去,胸口剧烈起伏,面上仍旧满是怒意。
“亏我好心,想着等她入府后,我一定与她好好相处,做个叫人喜欢的婆婆,没想到却是我自作多情了!”
“人家不仅根本没想着与我们合作,还纵着一个低贱的奴才骂我是唱戏的?呵!”
“我活了快四十年,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宁毅侯夫人全然忘了,方才她还在心中暗夸盈珠的聪慧知礼,想着有她相助,他们宁毅侯府必将更上一层楼。
盈珠主仆之所以出言不逊,也是因为她离谱要求在先。
“夫人,诗会散了。”
厢房门外有侍女来报。
宁毅侯夫人站起身来,没好气地一甩袖子:“回府!”
她回到侯府时,宁毅侯和世子沈子慕都不在家中。
许是觉得这桩“合作”是必成的,宁毅侯甚至被沈子慕说服,对他赌博逛花楼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沈子慕是这么说的:“左右娶了那羲和郡主之后,我的好日子就到头了,眼下她还没进门,我还有这么一段快活日子,爹,您就别拘着我了。”
宁毅侯也心疼唯一的嫡子要娶一个青楼出身的世子夫人,骂了几句后就松口了。
这不,沈子慕前日出的门,至今还没回来呢!
老夫人还在午休,宁毅侯夫人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时余怒未消,连侍女来问是否摆饭,都被她骂了出去。
沈铃兰来时便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向来端庄大方体贴温柔的母亲坐在太师椅上脸色铁青,而周边侍奉的下人们全都噤若寒蝉,生怕发出点声响来惊扰了主母。
见了她,统统松了一口气。
“大小姐。”
宁毅侯夫人抬头,就见自己的长女一身粉色襦裙,清新淡雅如天边一弯新月,正快步朝自己走来。
“母亲?发生了何事?”
对着女儿,宁毅侯夫人的面色总算好了一点:“你怎的来了?用过饭没有?”
“和祖母她老人家一块儿用的,听说母亲还没用膳,就想来看看。”
沈铃兰直接吩咐下人:“去摆饭吧,我陪着母亲。”
见过了儿子的糟心,又被早已视作未来儿媳的盈珠一顿怼,女儿的体贴周到叫宁毅侯夫人倍感舒心。
“亏得有你。”
她牵着女儿的手,一道坐在饭桌旁,感叹道:“你要是是个男儿身就好了,有你支撑门楣,我和你爹也就不用为了你弟弟为了整个侯府操心这么多事。”
沈铃兰的眸光黯淡下来,拧起眉头问道:“母亲何出此言?”
自从三年前,她自小订下婚约的未婚夫病逝后,她便守起了望门寡。
三年来深居简出,自然也不知道近日来家中的发生的大事。
宁毅侯夫人此刻急需倾述,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明,末了气道:“枉费我一番好心,这个羲和郡主竟然如此不识抬举!”
“她以为没了我们宁毅侯府,她还能寻到一门体面的婚事吗?”
“贵妃娘娘记恨于她,日后必不会叫她好过,我们侯府好心要与她合作,她却摆起架子来嘲讽我,真真是不识好歹!”
宁毅侯夫人原以为女儿会和自己同仇敌忾,谴责盈珠的嚣张跋扈,却不想沈铃兰轻叹一声,无奈道:
“母亲,既然你们是冲着这位羲和郡主的身份地位,以及她身后的荣国公府,才提出的这项‘合作’,那怎么这么肯定,没有人也像你们一样看中这位郡主身后的势力呢?”
宁毅侯夫人僵住了。
沈铃兰继续道:“说不定这户人家的儿子比二弟要上进,更比他知道洁身自好,郡主既有如今的身份地位,便不愁婚事,她自然知道怎么选才是好的。”
“母亲,说到底,是咱们宁毅侯府有求于郡主啊。”
“兰儿!”
宁毅侯夫人虽然对这个事实心知肚明,可她也听不得亲女儿这般贬低儿子:“你怎能这么说你弟弟?”
“是,你弟弟不上进,你弟弟不洁身自好,可他是你弟弟啊!”
沈铃兰顿感疲惫:“母亲,正因为他是我亲弟弟,所以我才这么说。”
“眼下这婚事八字还没一撇,他就两天不着家,别说是郡主,就是那寻常百姓家,闻听未来夫婿是这般人品,想必都会拒了这桩婚事的。”
“沈铃兰!”
宁毅侯夫人一拍桌子,怒道:“那是你亲弟弟!旁人也就罢了,你身为他嫡亲的长姐,怎么能这么说他?”
“……好,是我错了,我不该置喙父亲母亲的决定,更不该轻易评价二弟的为人。”
沈铃兰心灰意冷,站起身来冲着宁毅侯夫人便是一礼:“母亲慢用,兰儿回去了。”
看到女儿失落的神色,宁毅侯夫人就后悔了。
她赶紧拽住沈铃兰的手腕,缓和了语气:“好兰儿,你别怪母亲,母亲就是被那羲和郡主呛得太生气了。”
她将人拉回来坐下,叹口气道:“乖女儿,你就陪母亲多说说话吧。”
“等下午你父亲回来,我将这件事告知他,他必然会生气的,你给母亲出出主意,怎么能叫那郡主回心转意?”
沈铃兰的身体还没碰到凳子就弹了起来:“母亲!”
“那羲和郡主都将话说得那么明白了,您竟还没死心?”
“我知道这桩婚事,算起来是咱们宁毅侯府占了大便宜,可是兰儿,你那姨母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若这桩婚事成了,有咱们宁毅侯府在其中遮掩,她或许就不再针对羲和郡主了,若这桩婚事不成,不单是咱们侯府讨不着好,那羲和郡主,必将遭逢大祸啊。”
越说越觉得是这样,宁毅侯夫人振振有词:“前几日宫中那场赏花宴,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齐尚书家的大小姐,可是都毁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