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长云讶异,他猜测了多种可能,万没有想到世兄向往的女娘是范府小四。
陈子晏也是万般不理解,“世兄不是早将范家认的小女儿打入冷院,后来安排做妾也嫌多余,便随手送人了么?”
姜元末难受地拧了拧眉心,脑海里闪过曾经因为他入冷宫受伤,在他身边默不出声却心疼他到落泪的小姑娘,满心满眼里只有他的女郎君,不嫌弃他贫穷不得皇宠的苏民安,他怎么舍得送人呢。
那时到底年轻,一年没见,回京第一天进宫述职完便去冷院看她,却看到沈正林的手按在她的肋下,他当时醋疯了,对民安百般羞辱,冷漠,避而不见又悄悄关注。近三十的他,回首看二十五六的自己,有种浓浓的遗憾感。
“不是那回事。”
范长云想到昨日他来摄政王府找姜元末时,撞见小四正对王爷上下其手,于是猜测道:“可是因为小四这三个月在京城对您的生活造成困扰,您担心王妃受了委屈?方才说看上小四,是诙谐反话?”
“你们怎么都觉得是本王不喜爱她?”姜元末不解,“本王那时将对本王有恩的她打入冷院,你们不是应该觉得本王不是个东西,薄情寡义么,如何都认为她人品不好?这几年你们默不出声心里都在想什么。”
范长云立刻言道:“我始终没有觉得小四人品不好。我是对当年的事情存疑。陈子晏是跟范府、花府甚至贤妃姜玉一样,认为小四干了坏事,您才发狠惩罚她的。”
陈子晏怔了怔,“难道不是这样么?我是信得过世兄的为人啊,世兄铁面无私,对老百姓尽心尽责,不会是薄情寡义的人才是。所以大家都认为世兄是有理有据才将人家民安打入冷院的。”
范长月颔首,“您这种位子的人,每个举动都是标杆权威,没人会质疑你的。”
陈子晏反应了过来,“怪不得苏民安回京后根本不搭理我,是觉得我这人随大流质疑她人品,不值得结交吧,世兄,你多年不提民安,如今看起来根本没有忘怀过,这此间究竟有什么隐情啊?”
“怎么忘怀?”姜元末轻笑,“当年本王一无所有,她背着包袱跟我进的冷宫,我怎么忘怀?”
范长云想了想,睇着姜元末的面孔说道:“世兄究竟心里隐藏着什么心事?当年和小四闹翻,另娶花南薇究竟是因为什么?”
姜元末嗤的一声笑了,那位身穿龙袍的男人笑的那样颇具深意,你想率兵下陕西功成名就也不是不可以,帮朕一个小忙,与南薇喜结连理便是。
姜元末不是未经人事的男人,看得出那并不是长辈谈及晚辈应有的表情。
原想和皇帝清算后自会清晰此事,现在民安的婚讯,打乱了他素来有条不紊的计划。
“长云,你敢问,我却不好意思说。如果跟本王推测一样,真的难以启齿。”
姜元末说着,话锋一转,“原因你四妹知道,我在陕西带兵的时候,给她写了三四百封信。她知道因为什么。你见了去问问她就是了。”
陈子晏极为震惊,“世兄,你看起来不像是会给女人写那样多书信的人。真的看不出来。”
“我看起来像什么样的人?”
“您看起来像不会对女人动真情,眼里只有权势的冷血男人。”
“给女人写几百封信怎么了?”姜元末抿了抿唇,“这四年扬州我一年去两趟。总共去了八趟。长云他妹一次没见我。”
陈子晏大为震撼,万万没有想到,在苏民安同摄政王这段关系里,姜元末是主动卑微求和的那一方。
范长云啧了一声,“您这几年拼命在任上做事,每月的休沐日子都在处理政务,然后每半年会休沐十天,便是去扬州看小四了?”
“嗯。马给我跑死几匹。”姜元末说,“和小四一句话没说上。气性大的很,记仇四五年了,始终不见我。”
范长云和陈子晏就越发好奇王爷和苏民安当年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了,王爷这种清净的性子,居然为了见一名女娘,跑死几匹马...
先不论马匹可怜不可怜,世兄人道不人道。
单论这份思念,就这样深切么。
***
苏民安自二月十一那日清晨,姜元末匆匆回来旧居拿折子后,便没有在白日里见过姜元末。
他任上事情很忙。朝里朝外都离不开他,什么修河堤,通商路一堆事。
听府里人传,说是二月十七皇上、太子就带官员来府搜府了。
苏民安很清楚二月十七是什么日子。
贤妃毕生不能释怀的日子,贤妃不辞劳苦照顾好了皇上那一身烂疮,使其可以顺利登基,却落得如今和皇上如此僵化的地步。
苏民安曾经每每看见贤妃在冷宫里坐在窗边垂泪,都曾发誓,长大了她要杀掉害她阿娘落泪的男人。
但现在,她没这个杀人的想法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而姜元末也知晓这个日子是母亲、妹妹和他磨难的开始。
如果贤妃没有被太上皇指给昔日的还是储君的病秧子皇上,那么姜元末和贤妃及姜玉便不需要承受皇上的偏见,以及那十年的冷宫骨肉分离。
姜元末会在每晚过来,每每她都睡下了,他才过来,问一句二句沈苒的身体恢复情况,苏民安基本是问一句答一句,惜字如金,并不多说。
苏民安可以感觉出来,他想和她说说话,也许想听她劝他宽心,他在她床边坐一会儿就感到她闭口不言,给不了他要的情绪价值,便走了。
苏民安极为吝啬的管控着自己的同理心,没有询问在二月十七这个日子里,他父亲下旨来搜他和他母亲的府邸,他心里难过不难过,是否为她母亲感到不值得。
因为她自己自顾不暇,由于过于担忧沈正林的安危而病倒了,而扬州的生意荒废了三个多月,还不知几时可以回去,回去很多单子交不出来,得赔钱赔一大笔,终日里茶饭不思,四五天已经瘦到脱相。
总之,在前夫的家里,感觉到自己是外人的多余感。
姜元末察觉她日渐消瘦,每晚过来在她床边坐的时间久了又久,每每于后夜离开。他问留府的院判是什么原因茶饭不思,大夫告诉他并无身体上的病理疾病,是心病,还需心药医。
院判说皇帝病了得回宫看看,姜元末说驾崩了算他身上,叫院判安心留府。
二月十五花朝节这日半下午,姜元末过了来。
苏民安知悉范府晚宴是在下午酉时三刻,他过来是带她去范府在众人面前澄清这三个月她在府侍疾之事的。
那他前几日为什么日日过来盯梢,她又糊涂了。
在她看来,就是去挨骂的。
总归,她背负骂名已经好几年,不差这一回,她就是那种万事不挂心的状态,不在意就不受伤。
姜元末进来看到桌上的午饭显然只有沈苒的部分小孩吃了一些,而苏民安又是粒米未进,便心疼的抿着薄唇,“苒儿呢?”
“吃了午饭去院子里玩了。”苏民安回答。
姜元末不愿意继续看她挨饿犯心病,他哪里不懂她牵挂沈正林了,言道:“今晚上在范府于我妻子面前的时候,你们小两口要卖力一些。不要给本王惹麻烦。”
“嗯?”苏民安原一心想着今日解释完便要求姜元末将沈正林释放,不曾想却听到了姜元末这句话。心倏地跳的快了一些。
“让你们小两口好好表现。”
苏民安当下眉头皱起来,“正林也会去范府吗?”
能见到正林,固然是人间欢喜。
如果正林也会去范府,那便会和她一起挨骂,被那些大人物指指点点,什么道德沦丧,什么偷东西,什么没有教养。
可正林并不是这样的为人,正林的父亲是皇上身边的带兵的中将,是她在冷宫时求正林帮她当掉了信物,后面多年正林往冷宫传递东西,为了她和姜元末背叛了父亲和皇上。正林是一个很正直有担当的男人。
“王爷,所有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骂名也是我一个人担就可以了。王爷有必要拉上正林吗?”苏民安甚为保护着沈正林,不希望沈正林的名声受到任何的破坏,“正林是您情同手足的兄弟,曾经为了您,背叛了父亲,背叛了皇上。您...让我给花南薇解释这没有问题,但干什么牵连正林呢?”
姜元末望着苏民安消瘦的面庞,“你这个女娘,偷人是你和他一起做的,孩子也是你和他一起生的,难道不用两个人一起去范府澄清?”
说着话锋一蹙,“骂名,不应该由你一人承担的。有些男人更加需要承担这份骂名。”
苏民安蹙眉,他说的有些男人是指正林么?乱讲,明明骂名应该王爷来承担!